賀白卿一頓，順着玄薇所指，看了過去。
輕紗之中，小孩子盤腿而坐。他上身，脖頸手腕腳腕上都戴着金環，頭髮盤在頭頂，以玉環飾之。他的背上胸前都用色料畫着大面積的青色圖騰，下身一件土黃色的寬鬆褲子，在這寒風之中，單薄地露出腳踝和赤腳。
這都不是最讓人震驚的。
最讓人詫異的是，這個孩子自手背腳背開始，便有整齊的鱗片，一路蔓延到他的肩胛胸口，甚至在他的臉頰處，都有隱約鱗片出現！
龍童……
難道，真的是龍童？
玄薇震驚不已，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甚至是曾經的電視上，聽說都沒聽說過。她下意識揉了揉眼睛，想要分辨出這龍鱗究竟是真的長在那孩子身上，還是被人畫上去的，可是畢竟已經入夜，再加上輕紗遮掩，玄薇完全無法確定。
似乎是感覺到了玄薇這裡震驚的目光，那原本盤腿坐在薄紗之中的小孩子，忽然微微擡起頭，眼睛往玄薇這裡一看。
這麼一眼，便與玄薇的目光相撞。
“……小師妹，小師妹？”
過了不知多久，玄薇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身旁是賀白卿擔憂的眼神，他見玄薇回神，鬆了口氣：“人都走了，我還以爲你被那龍童吸去了魂呢。”
玄薇腦海裡，那龍童的目光，一直久久不能散去。
“師兄。”玄薇表情依舊有點呆滯。
“嗯？”
“咱們明天去龍神廟吧。”玄薇擡頭，眼神堅定看向賀白卿：“我想近一點再仔細看看那個龍童。”
賀白卿驚訝：“咱們計劃晌午就走，若是去龍神廟，怕是要再耽擱一日。”
玄薇咬了咬下脣，知道時間緊，恐怕確實抽不出時間。她心裡有點糾結，可賀白卿卻看不得她這樣，趕緊連連答應：“好好好，多耽擱一日也沒什麼，咱們明天一早就去龍神廟。”
玄薇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謝謝師兄。”
賀白卿笑着搖了搖頭，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玄薇回客棧的路上，一路都有些神情恍惚。賀白卿有點擔憂，他怕是那龍童嚇到了自己小師妹，心裡琢磨着，要不要給小師妹施針，爲她定定神。
“師妹？”
“啊？”玄薇茫然擡頭。
“到了。”賀白卿無奈，伸手抓住玄薇手腕，拉着她進了客棧。
他們這次開了三間房，聶清遠因着體弱，房伯從來都是與他睡一間，方便晚上伺候他家少爺的。賀白卿與玄薇畢竟男女有別，有條件的情況下，自然是一人一間房。玄薇表情依舊怔忡，連賀白卿幫她拿着的那些小玩意兒都沒要，便遊魂一般想要回自己房間。賀白卿覺着她狀態不對，拉住了她：“不是說好去聶公子那裡的麼？他想必還等着你跟他說下午看見的好玩的呢。”
玄薇回了回神，點頭。
到了聶清遠的房間裡，房伯開了門，便立刻開始沏茶。聶清遠人坐在榻上，正與自己對弈。他擡頭，看見玄薇與賀白卿，便微微一笑：“你們回來了？可有見到什麼好玩的？”
玄薇坐了下來，先是半晌沒說話。聶清遠覺着奇怪，默默看向賀白卿。賀白卿皺了皺眉，只能對聶清遠搖了搖頭。房伯沏好了茶，直到茶香飄進玄薇的鼻子裡，玄薇才清醒過來。
“聶公子我跟你說，我跟師兄看到好奇怪的小孩子！”玄薇張口說的頭一句話，聲音便大到嚇了聶清遠一跳：“這個地方真是奇怪，那個小孩子好可憐！”
說完這句，玄薇端起房伯沏的茶，也不嫌燙，舉起來就喝了一大口。她氣勢如虹將茶杯放在桌上，朝房伯道了聲謝，然後義憤填膺繼續說道：“那個小孩子，大冬天裡裸着上身，就被這麼擡着遊街！動也不能動，周圍就一點點薄紗擋風，簡直慘無人道……”
聶清遠一頭霧水，伸手擺了擺：“季姑娘，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小孩子？”
玄薇一頓，這才從頭開始說起。她將下午與師兄一起看到的，聽到的，全部竹筒子倒豆一般，說給聶清遠聽。
“那個小孩子看我的眼神……我形容不出來，反正那是一種麻木，一種絕望，一種本能地求救……我我我……”
聶清遠聽得也覺得神奇：“照你這麼說，季姑娘你是看見那龍童身上的龍鱗了？”
玄薇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說不定，這龍童根本不怕冷呢？”
玄薇一滯。她無法解釋自己所看到的，可是那孩子看她的眼神裡，卻真真切切讓她感受到了一些悲哀和絕望。
“若他真是龍童，怎麼會受人制約，被擡着遊街？”玄薇仍然嘴硬。
“可是，若他不是龍童，又爲何身上會長龍鱗？”聶清遠問道。
“所……所以，我明天想和師兄去一趟龍神廟。聽那老婆婆說看，平時不是初一十五的時候，這龍童都被供在龍神廟的神龕裡，明天去看，應該能看到。”
聶清遠還沒說話，旁邊一直聽得津津有味的房伯，卻激動了。
“去拜龍童嗎？甚好甚好！季姑娘，老奴有一事請姑娘幫忙，求姑娘務必答應。”
玄薇扭頭去看房伯：“房伯您說。”
房伯搓了搓手，臉上帶着點兒乞求的笑：“季姑娘明日去拜龍童，可否替老奴拜一拜，奉上些香油錢？老奴想求龍童龍神保佑我家少爺長命百歲，本該是親自去拜的，可少爺不能出門，不然會曬出病來，老奴也不敢離開少爺身邊……這事只能求季姑娘幫忙了。”
玄薇看着房伯朝着自己一拜到底，趕緊讓開身子，扶着房伯起來：“您看您這話說的。不管那龍神究竟靈驗不靈驗，我肯定會拜一拜，請龍神保佑聶公子的，您放心吧。”
房伯得了玄薇的保證，這才安下心來。他趕緊去找自己的包袱，要找錢出來給玄薇。玄薇趕緊推脫，聶清遠也讓房伯去自己的包袱裡拿錢。
“這可不行，香油錢必須是自己出的，否則神仙要生氣的。”房伯擺手，執意要從自己的銀子裡掏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