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清遠的母親,本該是聶府最最尊貴的正妻,卻因不得聶候寵愛,住在偏院裡沒人過問。當聶清遠的母親生下他之後,人便去了,此刻正房的位置空了下來,聶候更是不遵禮法直接扶了側室成了正房。可畢竟這正房算是續絃,所以聶清遠的“繼母”所生之子二哥,從庶出兄長,成了嫡兄。
但是,這大周禮法,確實有些含含糊糊的空子。續絃之子雖同爲嫡子,但身份地位卻始終低於原配夫人之子,但是難看的是,這續絃之子,卻在年齡上比聶清遠要大。
聶府世襲的候位,是傳給長子,還是傳給嫡子……這就成了問題。
聶清遠大約將自己的身世,以及在聶府中尷尬地地位,甚至連他爲何被刻意掩蓋了存在,不爲京中人所知……都告訴了玄薇和顧淵顧瀾。
“所以,我的存在成爲了二哥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不是我與房伯輕裝上陣,一路巧妙躲避,甚至是活不到現在的。”聶清遠右手食指與拇指捏了捏自己鼻樑,聲音微沉:“這回,怕是我連累了大家。”
玄薇聽罷,扭頭看了顧淵一眼。兩人目光在空氣中對碰,瞬間心有靈犀,靈光一閃之間,他們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事情哪裡有這麼簡單。
“現在還是別想這麼多了,無論這羣人要把我們怎麼樣,想來也該是過了這一夜再說。殺人滅口也得找個敝人處不是?”玄薇開口,聲音裡帶着一絲安撫,對大夥說:“我師兄如今還在外面,他不會不救我們的。現在我們只能安心等待,相信我師兄了。”
房伯一聽,便鬆了口氣。他笑着對聶清遠說:“少爺,季姑娘說得是。賀公子不是凡人,肯定會救我們出去的……將才那夥人對您不客氣,想必您也是累了,您趕緊閉目養神,休息一下吧。”
聶清遠卻並沒有房伯這樣心大,他勉強朝房伯笑了笑,心裡雖然依舊擔憂,可卻不願意讓房伯陪着他傷神。他多看了玄薇和顧淵兩眼,而後閉上了眼睛。
玄薇看了顧淵一眼,而後顧淵便走了過來。兩人湊在了一塊,聲音細起話來。
“現在該怎麼辦?”玄薇的聲音,小到只能讓他們兩人聽見。
顧淵微微皺了皺眉:“殺出去。”
玄薇咬了咬下脣,擡眼說道:“只有這一個法子?不等等我師兄?”
“外面全是防衛,自外攻入不如自內突破。更何況他雙拳難敵四手,外面那麼多人。”
玄薇低頭,覺得顧淵說得是。可是……現在看着他們的人,比剛纔在巷子裡圍攻他們的人還要多,更何況還要帶着不便行走的聶清遠,以及兩個跑都跑不快的孩子……
“如果強攻出去,你與顧瀾有幾分把握?”玄薇問道。
顧淵深深看了玄薇一眼:“帶上你們,有五分。”
五分把握……他還沒說,就算是他和顧瀾帶他們這羣老弱病殘成功殺出去,會不會有人受傷!
“讓我想想……”玄薇搖了搖頭,蜷縮着蹲在了牆角里。她下意識想要咬拇指指甲磨牙,右手一動,卻反應過來,自己雙手正被捆着。房間裡很暗,只點燃着一個搖搖晃晃好似不知何時便會熄滅的蠟燭。聶清遠的輪椅早就不知被丟到哪裡,現在坐在牀邊,那纖細到了畸形的雙腿,此刻正垂在牀邊。房伯心疼,細細揉捏着他的腿,時不時還擡頭看一看聶清遠的表情。
牀裡頭,小聆和小幸兩個孩子抱在一起,小幸似乎哭過,眼圈紅紅地蜷縮在哥哥的懷裡,此刻似乎是哭累了,正氣息逐漸平穩,好像快要睡去。
顧瀾一直盯着聶清遠,好像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卻又不好打擾聶清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玄薇蹲着,始終想不出什麼法子,不自覺間,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就在下一秒鐘,一個微涼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眉間。玄薇一愣,擡頭看去,只見顧淵眸色深深,漆黑瞳孔之中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
他在用手指撫平玄薇深皺的眉頭,似乎輕撫過這淺淺的溝壑,便能爲她拂去這世上的一切煩憂。
顧淵心裡涌動着滿滿的都是一種讓他陌生的莫名情愫,面前的這個姑娘,究竟是何時擁有了這種,能夠在一顰一笑間將他的心緒攪動得天翻地覆的本領?
“別愁,我定護你周全。”
“……”玄薇愣住,片刻之後結結巴巴地開口:“顧將軍……你手上的繩子呢?”
“……”
這種繩子,哪裡能捆得住堂堂顧淵?他只注意着玄薇,只想着用手指撫平她眉間的皺摺……而捆住他的那些繩子,他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給弄開的了。玄薇驚異得瞪大了眼睛,覺得顧淵肯定學過變魔術。
顧淵見繩子將玄薇的手腕磨出一圈淤紅,便想要將她手上的繩子給解開。玄薇想了想,拒絕了顧淵。
“說不準一會他們還會進來,若是發現我們手上的繩子都被解開了,肯定會加大防範。現在我們還沒有十成把握從裡面突圍出去,還是暫且不要打草驚蛇的好。”玄薇解釋道。
房伯原本想要請顧淵解開他家少爺手上的繩子的,此刻聽到玄薇一說,也歇了心思。
果然不出玄薇所料,半個時辰之後,門從外面被推開了。
門一開,玄薇立刻往外頭看過去門外面,守着不止四五個漢子,看整間客棧的模樣,似乎這間客棧已經被這羣人給包下,沒有外人在了。
兩個男人端着些菜進來,先是看了眼他們依舊安安分分地呆着,臉上便帶了點兒似笑非笑地顏色:“別說我們虐待你們,喏,這些飯菜可都熱乎着,吃頓飽的好上……”沒等這人說完,旁邊的人一個眼神止住了他的話頭。
就算是最後一個字這人沒有說出口,可屋裡的所有人,都聽明白了這人的意思。玄薇的心微微沉了沉,不動聲色看着這些人將飯菜放在了桌上,然後走了出去,將門又從外頭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