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白卿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立在已經空無一人地營地裡,竟是眼睜睜看着明月離去,並沒有追上去。
其實,不光賀白卿,等所有人都明白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時,是徐老爹已經被找到之後的事情了。
徐老爹被找到的時候,大夥都有些出乎意料。在一開始,大夥兒聽說徐老爹失蹤了之後,許多鄉親們心裡其實是有些心理準備的。畢竟,徐老爹年紀歲並不算很大,但也已經老了。平日裡,大夥兒就算會照應着他,但他老來喪子,孤苦伶仃一個人住在那破爛院子裡這麼久了,多多少少會有些身子上的不舒服。
再加上他平時就瘋瘋癲癲的,說不準就算是哪兒不舒服,也不會說出來……
而且,徐老爹這已經失蹤了十幾日了。
鄉親們心裡有底,覺着徐老爹八成是死在哪兒了。於是他們便往那些平日裡鄉親們不會去的地方尋找——西邊楊木林裡,東頭墳山上等等……畢竟,若是徐老爹死在了鄉親們平時會經常路過的地方,那麼他應該早就被發現了。
結果,這些人煙稀少的地方被大家翻了個遍,卻都沒有找到。
後來還是小飴忽然靈光一閃,尋思着徐老爹會不會去了徐大哥的墳頭那裡,衆人一聽有理,才一夥人急急忙忙找去了那裡。
結果一看,果然還真是。
當年鎮裡送回了名牌,告知鄉親們徐老爹的兒子戰死他鄉之後,村裡覺着不忍,便按照風俗給徐老爹的兒子立了個衣冠冢。棺材是村裡大夥兒湊錢買的,裡頭放着一個稻草人,稻草人身上穿着徐松風以前的舊衣裳,就這麼將這個稻草人給找了個風水還不錯的地方,給下了葬。
客死異鄉的人,在家鄉若有個衣冠冢,想必那遠在千里之外的靈魂,也會魂歸故里,安息在此吧。
可當時的徐老爹,已經瘋癲的有些嚴重了。他一直堅稱兒子沒死,所以竟是那衣冠冢下葬時,徐老爹都不曾來過。下葬都不曾來過,那就更不要說平時上墳掃墓了。
也就正是因爲這樣,鄉親們纔會第一時間沒有想起這個徐松風的衣冠冢,也沒有想到徐老爹居然會在這裡。
當鄉親們找到徐老爹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徐老爹居然還活着……他不僅活着,且活得還不錯!
徐松風的衣冠冢旁邊,不知何時立起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小草屋,小草屋外頭,瘸腿的小黃狗正跟一隻灰撲撲的大白貓你追我趕鬧得正歡;徐老爹穿着襖子抄着手,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樂呵呵地看着,他旁邊用幾塊石頭圍着一個篝火堆,上頭還架着一隻烤了半熟的野雞……
鄉親們先是鬆了口氣,而後又是氣憤起來。其中以韋氏爲首,直接衝上去對着徐老爹開始大聲數落。
徐老爹也算是被數落慣了的,他癡癡傻傻地看着韋氏笑,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韋氏出了半晌氣,也漸漸平下了性子,招呼着自家男人和兒子,拉着徐老爹就要回家。
誰知,徐老爹還不樂意走了。
“我陪陪我兒,我不走!”
聽了徐老爹這句瘋瘋傻傻的話,就算鄉親們心裡原本還有些火氣,此時也不禁變成了心酸。
“若你真想念兒子,往後便常來看他!”韋氏心裡那股子氣也散了個乾淨,她嘆了口氣,蹲下來好聲勸道:“可如今天氣已經不暖和了,再過兩日,就要入冬。你畢竟這麼大年紀了,怎能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過冬呢?還是回家去吧,好歹有片瓦蓋頭,擋擋風寒!”
“不走!我等着我兒!”
“你這老小子,怎得這樣不聽說!”韋氏一拍大腿:“就算是爲了你兒想想!你要是凍出個好歹來,你兒在天之靈也要不安心啊!”
衆人見勸不回徐老爹,便乾脆直接擼了袖子,將徐老爹給往家裡擡。徐老爹嗷唔嗷唔地掙扎着,可他一個乾瘦小老頭兒,怎麼可能掙扎得過那些村民,於是,他還是被不由分說擡回了家。
找到了徐老爹,玄薇這纔剛鬆一口氣,誰想到,沒過多久,她這口氣又被迫提了起來——明月跑了。
之前幫着找人的那些樓蘭送親的人,當回到營地之後,便再也沒看到明月的身影。當衆人急得又要散開去尋找的時候,顧瀾這時才忽然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自己腦門,驚呼道:“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玄薇和賀白卿皺着眉看向顧瀾。
“怪不得之前,她會這麼大方借出所有人去尋徐老爹,原來是有着這個打算!”顧瀾看了眼急得四下散開的那些樓蘭人,嘆了口氣,對面前兩人說道:“她跑了,估計我們是找不到她了。”
玄薇一聽顧瀾這話,更是不明白了:“她跑了?她爲什麼要跑?之前不是她非要跟着回京的麼?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顧瀾原本因着自己母親來歷的緣故,並未將明月的事情完全告訴玄薇。可明月如今倒是跑了個乾淨,她也不得不將事情給說明白。顧瀾拉着玄薇和賀白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而後一五一十將之前明月跟她說的那些話,告訴了玄薇她們。
從明月要尋找的人,一直到明月爲什麼一定要找機會離開樓蘭……全部,都說給了玄薇聽。
玄薇聽着聽着,眉頭漸漸鬆了下來,待明月將話說完之後,她忽然微微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顧瀾多看了玄薇一眼,而後竟是勾脣一笑:“怎麼,聽到明月不是來跟你搶男人的,鬆了口氣?”
玄薇被戳中心思,輕輕哼了一聲,沒理顧瀾的話。
顧瀾笑得更開了些,她用手肘拐了拐玄薇,揶揄道:“既然心裡這麼不痛快,那幹嘛還同意她跟着我們一塊回京?”
玄薇咬了咬下脣,撇開頭去,輕聲說道:“我就是……相信顧淵而已。明月這事兒,反正不歸我管,就算她要死要活地想嫁給顧淵,也該由他來處理,我纔不出這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