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歸想,包紮還是必須的。玄薇立刻點了點頭,也沒顧及不了太多,便走了上去。
皇上的手心上,被刀刃斜斜砍上了一刀,瞧着傷口雖然很深,可確實自食指下方的斜着片下去的,大約只是割傷了一層皮,並沒有割傷肌腱部分。玄薇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眉頭卻是一皺:“傷口雖然不要緊,但是必須立刻消毒止血。可是我們帶的止血藥都在馬車上沒有拿下來……”
玄薇說到這裡,忽而想起了這裡是哪裡。她扭頭開始環顧四周,飛快地在這個廳堂內尋找起來。
這個廳堂,是馬老闆專門建起來做雅廳的,他本來就是個現代思維,所以八成這個廳內會放幾瓶好酒擺着好看,一來做推銷,二來顯擺顯擺。
果不其然,她在角落的一個高櫃上面,看到了一瓶用琉璃瓶裝着的微黃液體。玄薇快步走了過去,踮着腳將那瓶液體從櫃子上拿了下來,拔掉瓶口的塞子,她將這液體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不出她所料,這瓶確實是蒸餾過的高度酒。玄薇拿着這瓶酒走到了皇上身邊,對皇上說道:“民女先用這酒給您的傷口消毒,會很疼,請皇上稍稍忍忍。”
說完,她也不理會一旁的兩位公公脫口而出的制止聲,將酒倒在了皇上的手心裡。
皇上猛地一皺眉,眉眼之中殺氣瞬現。可當他擡頭看向玄薇時,這殺氣又立刻消散開去。
“大膽!你竟用這等不知名的東西倒在皇上的傷口上,若是使得皇上有何不妥,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谷公公尖銳的聲音響起,卻被皇上擡手製止。
“無礙。”
玄薇鬆了口氣,對皇上說道:“不曉得外面怎麼樣了,若是還沒有打到這裡,我就先去咱們馬車那裡拿止血藥來。”
“不許去!”皇上忽然開口:“朕的手一時半會不會怎麼樣,可現在外頭情況不詳,出去極爲危險。”
“可……”玄薇還待說些什麼,卻又被皇上制止:“朕已經說了,不許你去,你到那邊好好坐着。”
玄薇擡頭,無意中與皇上的目光相對,皇上轉過頭去,看向賀白卿:“朕將這丫頭交給你,若她有任何閃失,你也別活着了。”
“?”玄薇懵了,她看着賀白卿一臉平靜站起身來,朝皇上鄭重跪下,磕了三個頭,而後又站起來。玄薇暈暈乎乎被賀白卿和顧瀾拉了回去,直到坐在了凳子上,她纔回過神來。
皇上這是……幾個意思?
最裡面的筒樓裡,殺戮已經漸漸平息。
剩下來還活着的侍衛,將那些地上的屍體推到了門外,而後仿若一堵牆一般,守在了筒樓外面。隔着一個薄霧朦朧的小花園,外面的一棟筒樓周圍,廝殺聲也逐漸平淡下來。
鮮血遍地,簌簌的大雪剛落在地上,便融化在血裡,泥土似乎被血染紅,空氣中瀰漫着殺意與血腥氣味。
雲來客棧的最外面,顧淵站在屋頂上,神情震驚,整個人彷彿變成了大雪裡的一鑄雕塑。
他手持長刀,披風早已碎得好似一塊破布,正於風中無聲地飄揚,他的軟甲上濺滿了鮮血與碎肉,身上正冒着熱氣,好似一尊隨時可能暴起的殺神。
只是,他雙眸之中的震驚與複雜,出賣了他還是個人的事實。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樓下街上的一個人。
“顧大哥,好久不見。”
……
好久不見,真真是……好久不見。
顧淵的喉結動了動,好似終於找回了自己的魂魄。他聲音暗啞:“徐松風,怎麼會是你。”
那立於屍體之間,一身玄色長襖,披風上潔白的兔毛上落了些雪花,僅衣角沾染了些許血污,卻讓人覺着十分無辜,好似走錯片場一般的男人,正是此刻微微笑着的徐松風。
他脣角微微揚起,眯着眼擡頭看着屋頂上的顧淵,像是老友重逢,正用敘舊的語氣說道:“顧大哥果然還記得我。你下來,咱們再敘舊吧,你站得那樣高,我脖子擡得有些痛。”
周圍廝殺聲漸漸消減下去,那些提刀砍向自己最最親近的戰友的戰士們,此時也已經精疲力竭。顧淵內心巨震,許久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深深吸了一口這被血腥氣息污染了的冷冽空氣,而後縱身跳下屋頂。
“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是你。”顧淵聲音暗啞,卻一個字比一個字更加冷硬:“太子造反,永寧被圍……這一切裡,你究竟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шшш● ttкan● ¢ ○
徐松風搖了搖頭,很無辜地擡了擡手:“其實這些都與我無關,顧大哥,你信不信?”
顧淵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徐松風嘆了口氣,輕輕掃了掃肩上落上的雪花:“實話與你說罷,今夜這一齣戲,其實我本來也不想讓它發生的。只可惜,你們的那個皇上,實在是太過婦人之仁……事實已經擺在他眼下了,他卻還捨不得他那個明明不是他骨肉的‘兒子’。太子已經造反,外戚聶家也將京城圍了起來,甚至他們愚蠢到了去永寧企圖殺了皇上的地步……可是你們的這個皇上,卻依舊沒有廢太子的打算?”
說到這裡,徐松風表情帶了點兒無奈,他搖了搖頭,擡頭看向顧淵:“我必須給你們這位善良的皇上下一劑猛藥,讓他發怒……你明白麼?”
顧淵眉頭緊皺:“所以,只有今天的造反,是你安排的?”這話剛說出口,他自己便覺着不可思議:“你……”
“很簡單。”徐松風攤開手,他的手心裡,有一點點黃色的粉末:“喏,這是我配的藥。這是我們樓蘭的秘藥,是一種沙蟲所練之蠱,服用下去之後,並無任何反應,可連續服用三個月,便能讓服用藥物之人,產生幻覺,接受暗示,從而癲狂。”他說完,將手心的粉末拍了拍,而後擡頭又對着顧淵微笑:“顧大哥,你能拿到我給你的提示,就沒想過我也能給你身邊的任何人以暗示?”
顧淵聽到這裡,顫抖着雙脣,看向了周圍那些所剩無幾,卻依舊拼死想要殺掉面前的人的戰士:“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