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二搖了搖頭:“算了,不提這個。”他說着,認真看向玄薇:“你希望他出現嗎?”
玄薇一愣,沒明白顧二的意思,只這麼呆呆的看着顧二。
顧二笑了,他的笑容依舊是那樣的溫柔。他看向玄薇的目光裡好似閃着光,又似流淌着最溫暖的水:“我有個辦法,可以逼他出現。”
“什麼辦法?”玄薇立刻追問道。
顧二頓了頓:“……我和新來的那個傢伙,一起消失。”
玄薇一愣,她呆呆看着顧二,卻終於,從他那從來都溫和親切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絕望的哀傷。
“我們兩個‘人格’都死了,那個你一直心心念唸的傢伙,總該回來了吧。”
“你……”玄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你……死?”
“你捨不得我麼?”顧二忽然身子向前一探,他想要抓住玄薇的手,卻不想被玄薇下意識地閃開。
顧二愣愣地望着自己抓了個空的手心,心臟終於冷成了冰。
“我……”玄薇腦子很亂,她不曉得現在究竟該怎麼辦。
——他說得對。就算是現代醫療系統裡,治療多重人格,也都是必須要讓副人格消失的。必須保留主人格,否則顧淵永遠都是變來變去的樣子。
——可是,可是顧二會死?他……他會消失?
——顧二隻是一個副人格!他不是死了,而是被融入了主人格里!
——可是顧二確實是不存在了啊!她將永遠看不到顧淵的臉上,出現現在這樣深情得好似自己是他生命之光一般的眼神,再也不會在午夜時分偷偷跑到她的牀邊,只爲了看着她入睡,再也不會小心翼翼地想要接觸,卻永遠只敢靜靜地望着她,再也不會像這樣開玩笑,再也不會如同孩子一般笑得爽朗而又帶些狡黠……
玄薇雙手抱住了腦袋,幾乎被那些同一時間涌上腦海的念頭擠炸了腦子。她鼻子發酸,胸口悶得難受,想要哭眼睛卻乾乾的:“不行,你不能死……我是說,你不要消失……”
顧二望着玄薇,忽然笑了。
這是怎樣的一種笑?
他好似春風吹散了寒霜,又似陽光掃淨了霧霾。好像在他笑的那一瞬間,月亮自重重黑雲中冒出了腦袋,皎潔月光瞬間明亮了大地,驅散了黑暗。
“值了。”他釋然地說道。
玄薇擡頭看向顧二,見他伸出了手,好似渴望,卻又膽怯一般,輕輕地,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脣:“你這樣遲疑,我便已經覺得值了。或許我本就不該存在,若是消失,也是應當該的。來這世上一遭,有幸能得你心疼,我甘願成全你和他的幸福。”
說罷,顧二緩緩地站起身來,他一步一步,十分緩慢而又吃力地走到了門邊,回頭看了玄薇一眼:“這兩天,我會試着先消滅掉那個新來的。你不用擔心。”
玄薇瞧見顧二滿臉的虛汗,這才恍然意識到——顧淵身體還虛得很,下牀走路十分吃力。
她想要起牀去扶顧二,卻見他擺了擺手,沒再說什麼,便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玄薇坐在牀上,愣愣地看着那扇被顧二從外面關上的門……
“……捨不得嗎?”安靜的房間裡,忽然傳來顧瀾的聲音。
玄薇遲鈍地轉過頭,卻見顧瀾利落地從窗戶外頭翻了進來。她看着玄薇傻傻的樣子,揚了揚眉說道:“我回來的時候,聽見你們說話了。”
“……你去哪裡了?”玄薇聲音低低的。
“去了馬老闆的倉庫,找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東西。”顧瀾坐到了桌邊,掏出火摺子,將蠟燭點亮。房間裡,瞬間亮起了微弱的燭光。顧瀾扭頭看向玄薇,她的臉在燭光中若隱若現:“咱這個老鄉去的地方很多,我去跟他說了顧淵的情況,他說他以前去過術忽國,在那裡見過有人治療離魂症。”
“……什麼國?”
“術忽國。”顧瀾解釋道:“按照馬老闆的說法,就跟咱們古代的猶太民族一樣。在海洋的那一邊,術忽的文明也很發達,不比咱大周差,只是離得特別特別遠,咱們兩國基本沒啥交流。”
玄薇呆呆地點了點頭:“離魂症又是……什麼?”
顧瀾聳了聳肩:“感覺跟人格分裂差不多。馬老闆是個人才,他這天南地北的到處走,只要見到別的國家有咱們大周沒有的東西,都會想方設法弄一點回來——咖啡豆是,自鳴鐘是,連治療離魂症的書籍,也是。”
玄薇皺了皺眉:“所以,你一直在馬老闆的庫房裡,找治療離魂症的書籍?”
顧瀾點了點頭:“馬老闆的倉庫大的優點可怕,我們倆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玄薇苦笑一聲:“有什麼用……就算是咱們的現代醫療系統裡,對於人格分裂,也沒有確切的治療方法。無外乎催眠和精神分析兩種方法,而這兩種方法,都只有引導作用而已,真正能夠治療病患的,只有病患本身。”
“就是催眠。”顧瀾篤定地說道:“那本書裡,就是講述了催眠的方法。”
玄薇皺了皺眉,擡頭看向顧瀾:“催眠……不行!”
“爲什麼不行?”顧瀾覺着奇怪,她歪了歪頭看向玄薇:“馬老闆那裡有人家術忽國的成功案例,又有自鳴鐘可以輔助催眠,咱們爲什麼不試試?”
“太危險了!”玄薇連連搖頭:“我們都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如果冒冒失失地對別人進行催眠,很可能會喚醒對方潛意識裡的防禦機制,反而會起到反作用。”她說着,擡頭看向顧瀾:“那可是顧淵!我們不能冒險!”
顧瀾定定地看着玄薇,半晌之後輕輕嘆了口氣,而後站起身來開始扭頭去找水桶:“隨便你吧。顧淵現在的情況,實在是不能回京城去。別說是顧淵,就算是現在控制着顧淵身體的是顧二,想來都比現在這個傢伙來得靠譜。京城裡爾虞我詐,多少人看不慣我哥,要是我哥永遠是這副大兔子的樣子,想來用不了兩年,咱們顧家就要被啃成渣渣了。”
她說罷,又看了眼玄薇:“……再說了,要嫁給我哥的人是你。若你覺着顧淵現在也行的話,那我沒啥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