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一聽,立刻上前一步,緊着說道:“先別忙着走,我剛煮上了粥,一會兒便能好了。屋裡沒啥吃食,不過倒是有些小菜。一會兒等粥好了,就着小菜先喝上兩大碗,一來墊墊肚子,二來當水也解解口渴。”
紅棗不等馬氏開口,便拽了一下馬氏的袖子。她自馬氏身後探出身子來,朝玄薇擺了擺手:“等我們一會兒回來再說吧,眼瞧着天就要暗下去了,這會子若不緊着點兒時辰出城去,待再遲一些,便要宵禁了。我與姨本就不是京城人士,若被巡街的發現宵禁了還在外頭,可不得被抓進去。”
紅棗這麼一說,玄薇想了想便也應下了。只是畢竟紅棗與馬氏都是女人,紅棗又是這樣年小,天已經暗下去了,這會子出城她總歸有些不放心。玄薇剛遲疑着往賀白卿那裡瞧了一眼,卻不想紅棗率先拉着馬氏已經往門外走去了。
“姐你放心吧,我與姨片刻功夫便能來!”
聲音還未散去,人卻已經不見了。賀白卿回頭望了眼兩人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他瞧得出來,那個孩子雖是年小,但卻十足聰慧。她這樣着急拉着馬氏離開,想必是瞧出他們師兄妹有些話要說,這是摸準了給她們留些空出來說話。
賀白卿看了眼玄薇,先是嘆了一聲,而後走了過去:“你這樣大賴賴地,是想將什麼事都說出來麼?就當着她們兩個的面?”
玄薇也知道,自己將才有些失言了。她抿了抿嘴,卻道:“聶家已經倒下了,我本就沒什麼怕的。再說馬姐與紅棗也不是外人。”
賀白卿皺了皺眉,聲音稍低了些:“聶氏一族只是下了大牢,又不是被你眼瞧着砍了腦袋,你怎麼就這麼大的心!玉貴妃……她雖被囚在冷宮,可左右與皇上有這麼多年的感情,又怎麼會一時半會便消減了?”
玄薇被說得一愣,她心裡微微涼了涼,張口道:“不……不會吧?聶家不是謀逆之罪麼?這樣天大的罪,難不成還有翻身的一日不成?!”
賀白卿搖了搖頭:“聶家往日只是得意忘形了,他們全族興也太子,敗也太子,這起復與否,不過只是聖上的一句話而已。再者說了,聖上如今如此氣憤,回京之後卻只是拿了幾個無關緊要的人的腦袋,真正太子一黨卻無一有個結論。聖上心裡究竟想了些什麼,這不是你我能夠揣度的。再者說了,往日你身上的事情,只是你我幾個人心裡估摸着是那聶家人下的手,可卻並無實質證據,且你想想,若這背後果真如此簡單,以太子這般暴戾粗魯卻又沒甚腦子的人,又怎會如此行事?”
玄薇被說得一陣無語,她攥了攥袖子,搖了搖頭:“……所以,正是因爲這背後你我不知情的事情,皇上纔會讓我頂着樓蘭公主的名分進京?”
賀白卿點點頭:“正是。你想,若你背後所牽扯的事情只有我們瞧見的這般淺的話,那害你之人不已經盡數被拿了麼?皇上又爲甚會想要以此保你?”
玄薇被說得一啞,她抿了抿脣,擡頭看着賀白卿欲言又止,半晌之後,她聲音更低了一些,像是一些話自嗓子眼裡被憋出來一般,彆彆扭扭說道:“……皇上想要保住我……是……是因着那個緣由麼?”
賀白卿並未迴應,他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玄薇。玄薇得了這眼神,便知道了答案。她低下了頭,心裡一陣發慌。
“我……我聽着像是鍋上的粥沸了。”玄薇匆匆丟下一句,便逃也似的扭頭鑽進了廚房裡。
賀白卿心裡一揪,無奈挪開了眼。他心裡想到了顧淵,卻又是皺了皺眉。
直至此時,賀白卿還不知顧淵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是天生敏感,一路上覺着顧淵與玄薇莫名生分了不少,也不曉得緣由。思來想去,賀白卿只當是玄薇將她身上寒髓之毒的事情說與顧淵了,而顧淵因此說了些或是做了些什麼,傷了玄薇的心。
想到這裡,賀白卿心裡倒是對顧淵恨上了一分。
她小師妹這樣的好,顧淵他又憑甚嫌棄!
再說紅棗。
她拉着馬氏緊着步子走出賀白卿的小院,一直大步踏出了小巷,才鬆了口氣。她扭頭踮着腳往深深地巷子裡張望了一眼,天色已經暗了下去,她竟是瞧不清楚賀白卿小院子的那個門了。
馬氏這才瞧出紅棗有些不對,她疑惑地拉了拉紅棗,問道:“這是怎麼了?這樣着急……可是有什麼不妥?”
紅棗擡頭看了馬氏一眼,她眼睛裡稍稍流動了些什麼,而後聲音壓了壓:“並未什麼不妥。”
馬氏瞧見紅棗的表情,哪裡肯信。畢竟是自小將她看到大的,馬氏皺了皺眉:“與我還有什麼可瞞得。我知曉小小姐聰慧,向來能想到我想不到的地方,一路上你我幫襯着,說來是我年紀大些,可好些時候還是得小小姐你拿主意。”她說着,心下又是信了幾分,定是紅棗瞧出什麼不妥來,纔會這樣着急拉着她走:“你且說罷,是不是你玄薇姐並不想留我們?還是說,那位賀師兄瞧不上咱們?”
紅棗嘆了口氣,知曉自己若不說明白,馬氏怕是心裡更會亂想。她瞧了馬氏一眼,聲音弱弱開口:“我只是心裡覺着有些蹊蹺,並未有什麼真的不妥。姨子你且別慌。”
她想了想,又開口道:“玄薇姐是好的,瞧着她看咱們的眼神,這一兩年不見,卻也是不見生分的。想來她與我倆說的那些話,確實是真心實意。只是……那位賀公子,倒是說了些話,讓我有點兒介意。”
“是什麼?”
“姨,你可瞧見我玄薇姐身上穿的是什麼料子樣式?”
馬氏被說得一愣,低頭回憶起來:“是……西邊的樣式,有點兒像羅城人穿的……對了,我想起來了!”馬氏說着一拍巴掌,說道:“咱們路上瞧見過樓蘭商人,那女子穿的便是這樣!”
紅棗點了點頭:“正是。可玄薇姐好端端的,爲何會穿樓蘭女子的衣裳?而且,若我沒瞧錯,她身上那衣裳的滾邊,便是鑲着金絲的。樓蘭那種地方,能穿上這樣衣裳的人家,可絕不是小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