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家小子謝過貴人!貴人大福大壽順心順意!”肩客手裡攥着小金魚,朝着顧瀾連連作揖。
這種小金魚小金花之類的小玩意兒,一看就是大貴之家專門打了賞下人的。別看這小金魚小,可如今這金價,可是一兩金子夠換十二兩銀子呢!掂量着這小金魚雖說不足一兩,但拿去融了,也能給自家娘子打枚戒子啥的。
肩客將才因爲十兩銀子飛走而抑鬱的心裡,頓時舒坦了起來。他心情好得不行,如今瞧着顧瀾,卻是越瞧越覺得自己將才做得沒錯。這位姑娘,不僅氣度不凡,出手大方,談吐之間更是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想必定是大戶人家的貴女,自己沒得罪她,肯定是做得沒錯的。
再說了,將才那個丫鬟,就算是賞了他銀子,瞧着就跟打發要飯的一樣,雖然有銀子到手,可心裡總歸是有些不快的。他又不是她家下人,說起來比那丫鬟還強,怎麼說也算是個自由身,她又憑什麼在他面前擺譜。
哼,狐假虎威!
再看這位大小姐,一句話說得讓人心裡暖和和的……
顧瀾再怎麼混不吝,也畢竟是安期王府里長大的,自小耳濡目染,早就將收買人心的法子刻在了骨頭裡。她這不過是順手賞出去點兒小玩意而已,平時也是做得慣了的。
這塞出去個小金魚,顧瀾便又回來與玄薇說話:“這宅子原本是誰家的,你可知道?”
玄薇這纔想起來,她連忙與顧瀾說了:“忘了跟你說了。這宅子,原本是許家的。”
“許家?”顧瀾一皺眉:“是……那個許家?”
“應該沒錯。”玄薇點點頭。
顧瀾舔了舔下脣,聲音更輕了一些:“那你買這宅子,是想見許家人一眼?還是想幫襯許家人一把?我可跟你說,許家不管再怎麼樣,也曾經是太子那邊兒的人,如今雖然好了些,可京中照舊人人自危,你若是被許家人纏上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玄薇其實本來也沒想這麼多,可如今被顧瀾說起來了,心裡忽然就有了點兒念想。
“……不知該不該跟你說。”
“什麼事兒啊,還跟我吞吞吐吐的!”
“唔,那個什麼……”玄薇聲音壓得低了些:“黃老爺,你曉得吧?他說,許家的主母,就是那個如今病倒的劉氏,曾經待我極好,說是她的病,就是因着我當初失蹤而患上的。我想,再怎麼說,她也算是養了我十六七年,該去瞧瞧吧?”
“你有病吧?”顧瀾聽了玄薇這話,一臉古怪瞪了她一眼:“她養了十六七年的,是曾經的許半夏,又不是你季玄薇!你纔來大周幾年啊,用得着替別人還人情麼?”
“話不是這麼說的……”玄薇嘖了一聲,而後搖了搖頭:“唉,總歸是心裡有點兒疙瘩,人家畢竟一片慈母之心,就當是可憐可憐她也好……”
“你就是心軟……”顧瀾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聽見身後呼啦啦一陣衣襬翻動與腳步聲。
“小姐,就是她們!”荷香的聲音忽然尖銳地響起,顧瀾與玄薇齊齊往那邊看去。
只見荷香正豎着眉,惡狠狠地指着她們。再她身邊,一位面帶薄紗,頭頂闊帽的女子,正露出一雙上挑而狹長的眼睛,眯着瞧了過來。
這女子身邊丫鬟婆子跟了三四個,不遠的身後,還有衣着整齊的家丁四五人,一下子來了這麼一大羣,瞧着倒是氣勢洶洶的模樣。
“哼,將才荷香與我說了是你,我還不信,這會子見了,竟是沒錯。”那面上遮着薄紗的女子,一開口卻是刻薄的語氣。她說着話時,面上的薄紗晃動得飄飄蕩蕩,隱約露出她一張不算小的嘴。
“小姐,這宅子完全符合您的要求,且這一片如今要賣的,也只有這一處了。”荷香輕聲說道:“肩客在這兒,說是一會兒帶咱們去見這主家。”
玄薇輕笑一聲,倒是覺着這小姐有些好笑。
她雖然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身,但好歹也知道那面紗戴在面上的規矩。面上戴面紗出門的,可不就是那些真真的高門閨秀偶爾出門時,纔會有的做派。只是人家戴面紗,說話時口中氣息輕緩,這面紗紋絲不動,瞧着如一副畫兒一般,雅緻而秀氣。
可這商戶小姐,如今戴着這面紗,卻實在是有點兒東施效顰的意思了。
她也不瞧瞧,這大街上有幾個女子是戴着面紗的?
顧瀾可沒玄薇這樣好脾氣,她直接嗤笑出聲:“就是你啊?”
顧瀾說着,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一圈這富家小姐,而後施施然開口:“先問問好,這宅子你打算出多少錢?若是出的價格低了,咱們也不用去找主家了,在這兒你便可以直接走了,免得浪費時間。”
“你!”那富家小姐惡狠狠哼了一聲,眼睛一眯,瞪向玄薇:“以你們的身份,還不配與我說話。我們直接去找主家便是。”
那肩客如今心裡早已向着顧瀾,此刻聽了這富家小姐的話,忍不住也道了句:“這宅子是許家的,而如今許家能說得上話的,是許崖香,許二小姐如今借住毗盧寺中,離着這兒倒是還有些路程。”
“唔,毗盧寺啊。”顧瀾眨了眨眼,而後輕笑一聲:“可惜我們出門沒喊家中馬車過來。這麼着吧,這位兄弟,勞煩你幫個忙,喊個人叫輛馬車來。”
那富家小姐一聽顧瀾這話,竟是一下子忘了裝模作樣扮千金小姐,笑得很是囂張:“連輛馬車都得現租,還敢跟我搶宅子。你們也是膽子不小!”她說完,很是得意地一揮帕子,對着身旁的荷香道:“走,我們先往那毗盧寺去。”
顧瀾也不與這人計較,正待掏錢給肩客的時候,卻被玄薇攔了下來:“罷了,我去尋三師兄借輛馬車吧,你在這兒等等。”
玄薇說罷,便往不遠處的仁心堂去了。她一邊走着,一邊心裡暗歎,怎麼就走到這一步的。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現下,可是無論如何都得拿下這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