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中堂看慣了內人這副模樣,早就知道她揹人時頗有些不修邊幅,所以也不覺着稀奇,只嘆了一聲:“顧淵那小子,回京途中半道失蹤了。”
鄭夫人一頓,眼睛頓時瞪了個溜圓:“什麼?!那咱泰兒呢?”
鄭中堂搖了搖頭:“皇上沒說,只是因着咱們泰兒過去三年與顧淵走得近,同樣在烏壩,便多問了我幾句。”
“你怎麼不問問咱兒子如今怎麼樣了!”鄭夫人急得瓜子都不嗑了,手裡一把瓜子往旁邊婆子手裡一塞,說道:“這已經遲了十來日了,算着日子,咱泰兒本該早就到家了,可現在卻連個信兒都不曾來過!咱兒子是不是也跟安期老王爺家的那個煞星一塊不見了?”
“你瞎說什麼!”中堂大人皺着眉瞪眼。
“我怎麼瞎說了!誰不知道顧淵那小子自小克父克母,長大了一身煞氣,京里人背後都喊他活閻王!跟這種人呆在一塊,我們泰兒那樣好的脾氣,能不被欺負?就你,非將自己兒子往火坑裡推,讓他跟着那煞星去什麼烏壩……那是好地方嗎?成日打仗的地方,能有好日子過嗎!”鄭夫人急得眼圈子紅了一圈:“若是我們泰兒真出了事,我……我跟你沒完!”
中堂大人終於不耐,卻又不敢頂嘴,只好瞪了瞪眼,揹着手又走了出來。
顧淵不見了,看皇上的樣子,好像挺不高興的。泰兒不曉得如今怎樣,會不會真的跟顧淵一塊失蹤?
不行,他得去趟安期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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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京城裡的一衆大人們,因着烏壩城裡發生的這點兒事而焦頭爛額,可造成這場混亂的罪魁禍首,卻正坐在田埂上,手裡捧着一個剛烤好的紅薯,嘴裡吹着準備往嘴裡塞。
玄薇這是第一次見到人做農活,看着這廣闊的田地,她覺着還挺新鮮的。
“姐姐!”紅棗隔着大老遠,手裡捏着點兒狗尾巴草,蹦蹦噠噠地跑了過來:“剛纔我二大爺家的堂哥跟我說,里正在找你呢!”
玄薇擡頭看向紅棗:“找我?是有人生病了嗎?”
紅棗搖了搖頭:“不是看病的事。這兩天賀大哥給村民看病,所以身上有點兒不舒服的,都去找他了。里正找你不是因爲看病。”
“那是爲什麼?”
“不曉得,不過看起來好像挺急的。”紅棗說着,伸手去拉玄薇:“快走吧,我跟你一塊去里正那兒。”
玄薇手裡抓着個紅薯,就這麼被紅棗拉去了里正家裡。
這幾天,里正因着金家人的事情,也是挺焦頭爛額的。金家老大將老四帶去里正那裡,而馬家的老兩口,卻也因着自己女兒死於非命,而非要找金家討個公道。
畢竟是牽扯上了人命,且馬家老兩口不依不饒,所以里正想着,將這件事送去烏壩城裡,將事情整理成案送去烏壩衙門裡,讓烏壩城太守大人親理此事。
可誰知,烏壩城如今只許出,不給進。
里正好歹算個村官,村官大小也算個官兒。他將案卷交給了守城門的守衛,請他替他送去衙門。可守衛卻搖了搖頭,朝城門上的公示欄哪兒指了指。
里正識字,便湊上去看。
原來,象太守病了,正急尋大夫診治呢。
回來柳楊屯,里正算是想起來,屯兒裡那兩個從死人肚子裡破出活娃娃的大夫來了。
到了里正家裡,玄薇立刻被請進了屋裡。里正原本正坐着,見玄薇進來,便趕緊站起身迎了上來:“姑娘可是季玄薇?”
玄薇點了點頭,朝里正福了一福:“民女正是季玄薇,不知里正找民女,是有何事?”
里正一聽,便鬆了口氣。他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玄薇,末了補充了一句:“若你能見到大人,便幫忙將這金家的案卷送過去。這事兒在我手上,我實在是沒法子了,他們要鬧,有本事就去太守大人那兒鬧去!”
玄薇眨了眨眼,聽得有點兒莫名:“我小師哥的醫術比我高啊,里正大人爲什麼不去找他?”
里正一啞,臉色有點兒不好看。他旁邊站着個小孩兒,看樣子與里正有着三四分相像,此刻嬉皮笑臉跟着插了句嘴:“你說那個白衣服的大夫?我爺爺去找過他,他說‘我纔不待見當官的呢,不看!’……就將我爺爺給堵回來了!”
玄薇一聽,也是無語。他這個小師哥的脾氣,還真不愧對他“怪醫”的名頭。一會兒看上去溫和親切,一會兒又對人冰冷疏離,真是摸不準他的脾氣。
她思量了片刻,開口試探着問道:“象太守……是烏壩城的太守?可是烏壩現在風聲緊,說是隨時會跟胡人打仗,那兒兵荒馬亂的,所以我們纔來柳楊屯避避的。這會子再去……”
里正趕緊擺了擺手:“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其實我也沒真指望你能看好那位大人的病,只需要進得了城,見到那位大人,將案卷給遞上去,看看他的病就成。象太守人挺好的,你看不好他的病,他也就把你送出府,不會找你麻煩的。”
玄薇低頭,心裡有點兒忐忑。
她們來柳楊屯也有半個多月了,從那天從烏壩出來時,便聽說烏壩時刻會被攻城,可是這半個月了,卻依舊風平浪靜的。
胡人到底要不要打?
駐守將軍被她給一刀劃破了脖子,如果胡人真的攻城,豈不是一打一個準?
不不不,說不定胡人沒有攻城,正是因爲高傑死了!當日高傑死前,曾經對師父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早已叛國投敵的意思,他如今一死,胡人沒了內應,說不定還真以爲烏壩城內在唱空城計,所以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呢?
……還有,顧將軍呢?
他最近去哪兒了?會在烏壩城中嗎?
里正見玄薇低頭不語,心裡有點兒忐忑。
“姑娘?”
玄薇心裡定了定,然後擡頭朝裡正點了點頭:“好,我就去一趟烏壩,給象太守看一看。金家的事情,我也是最清楚不過的了,若是有機會,我也會跟象太守說一說。”
里正一聽,這才徹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