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貝被打懵了。聽孫二狗這話的意思,他已經跟吳蔚接上頭兒了?天哪!他做的這些事情,要是被吳蔚知道了,那個姓吳的不扒了他的皮纔怪。他聽尤金池說,這個姓吳的心狠手辣!——雖然也聽別人談起過吳蔚的爲人,可長期浸在尤金池等人中間,許千貝還真沒想到,孫二狗竟會如此欽佩吳蔚。
看到許千貝嘴角淌着血不敢說話,孫二狗怒道:“你別以爲吳書記給了我什麼好處!我一直跟蹤他,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你們這是在冤枉好人!你知道那個連環殺人案怎麼破的嗎?——算了,不跟你說了。你們這種人,死一千次都不解恨!你說的這些,我全都錄了音,一會兒我把你鬆開,你把你說的,全都寫下來,然後按上手印!別耍花招兒,不然我弄死你!”
許千貝哪還敢跟孫二狗而花招兒?嚇都快嚇死他了。乖乖地把尤金池和楊衛東如何陷害吳蔚,如何策動路立山和趙豐林組織上訪,如果給吳蔚的工作設置障礙等等,一五一十地寫了出來。
孫二狗從頭至尾看了一遍,還別說,這個姓許的,真不愧是秘書出身,寫的很像那麼回事。這份東西,再加上他的錄音,救下吳蔚應該沒什麼問題。他聽說那個楊衛東已經被抓了起來,但有些事情對吳蔚來說還真是個事兒,比如,泉東火災的事情。
如果許千貝不說,他根本想不到那次火災居然是趙豐林等人指使人乾的,目的就是爲了製造混亂。在許千貝寫下的東西中,有一段話讓孫二狗不寒而慄:我把路立山喊來,讓他給吳書記找點麻煩,最好就是罷了他的官。路立山說這兩天正報道一場大火。如果這時候弄出點動靜,肯定會影響到吳書記。他說辦法他去想。第二天,泉東振興商場便發生了大火。
東西到了手,孫二狗又結結實實地把許千貝捆了起來,拍拍他的臉,“別想着逃跑。我不殺你。會有人來收拾你。先在這兒好好休息休息!”
孫二狗把他扔到臥室裡,還好心好意地給他蓋上了被子。許千貝掙扎不停,雖然他明知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只有拼命掙扎,才能消除內心的恐懼。
辦好了這件事情,孫二狗覺得好輕鬆。鑑於這些材料的重要性,他到郵局專門發了ems,寄到吳蔚的辦公室。付了款,裝好了袋子,孫二狗覺得外面的陽光燦爛無比。招手喊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停到身邊,孫二狗鑽了進去,對司機說道:“師傅,市公安局。”
……
沈洪被叫去談話了。找他談話的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王根烈。沈洪十分忐忑,不知道王根烈親自和他談話意味着什麼。
車駛出泉城,沈洪突然生出“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來。他看似閉目養神,腦子都在不停地轉,想來想去,給吳蔚打了個電話,“我去省城的路上,你在幹嗎?”
吳蔚接到沈洪的電話,聽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有些不解,仔細品品內容,馬上明白了,回答說:“我正在泉東。火災的善後工作年前得掃尾,我們正在開班子會。”
“哦,我到省委組織部了。今天晚上回家嗎?”
“本來不打算回的。剛纔家裡打電話,說有些事情需要我處理。”
“那好,晚上見。”沈洪說完,掛了電話,吳蔚看着手機發了一會兒愣。沈洪這是在告訴他,省領導找他談話了,這談話到底會是什麼結果,他不知道。沈洪的話裡,透出來的全是不確定。
慄明珠敲門進來。這段時間,慄明珠比以前跑得更勤了,經常過來跟吳蔚探討問題。對慄明珠這段時間的表現,吳蔚很滿意。如果說以前對慄明珠有些看法,而現在,那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已經完全沒有了。兩人就像同一戰壕打過多年仗的戰友。
“吳書記,這個周劍也太不像話。我受不了了,我得向您彙報這個事兒!”慄明珠一進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怒道。
“怎麼了?周劍是上級部門的領導,給你氣受也得受着。這個道理你懂。這麼生氣,肯定讓你忍無可忍了?”
“可不是!這不是在報今年的目標嗎!我想gdp的增速控制在10,他非要逼着我調到13!這麼快的增速,怎麼可能?!”慄明珠氣呼呼地說道。
“這些事耐心細緻地解釋一下就行了,不用生這麼大氣吧。”吳蔚笑着說。
“我已經很有耐心了!gdp增速是咱們班子會上定的,您也同意。增速穩定,比忽高忽低要好很多!他一個外人,指手劃腳的幹什麼?真把自己當縣長了?就是當了縣長,也不能這樣啊!”
慄明珠很少說過火的話。如果不是周劍的指手劃腳,嚴重挑戰了他的權威,慄明珠是不會生這麼大氣的。——他是個很能忍的人,也是個很會鬥爭的人。
“這事兒等我和福生同志商量一下再說吧。你不要生氣,周劍要平衡全市的增速,其他縣區增長乏力,咱們這兩年發展勢頭不錯,他這是想把重點放在泉東,想想他也沒有錯。”
“吳書記,你就替他說話吧!這個小子,越來越狂氣了。現在經常‘關心’泉東,儼然成了第二縣長,他怎麼能這麼不成熟,不用這麼明顯吧!”
這個周劍還真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坊間傳言,他在一個場合公開指責泉東的工作人員,說素質不高、辦事不力云云,泉東的人聽了,十分氣憤,差點打起來。他本以爲,周劍是個有城府的人,決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人。
雖然嘴上說周劍沒錯,其實他怎麼想的,吳蔚也能猜個七大八。無非就是如果增速控制在10,可能在全市排位居中或靠後,他來泉東當了縣長,急於想出政績而已。
吳蔚猜得沒錯,周劍剛跟慄明珠說完,也是氣得呼呼直喘,在辦公室裡轉來轉去,自言自語道:“這麼保守怎麼能行?!也不知道吳書記怎麼會看中這樣的草包。gdp增速10,想讓其他縣區拉開一溜屁嗎?這個數兒怎麼出來的!也不看看全市的情況,讓你怎麼辦你就怎麼辦好了,非要跟你頂着幹,這樣的下級……”
“我這人,向理不向情,你也不要往其他方面想了。這年關且近,趕緊把工作安排好,特別是慰問工作,已經迫在眉睫了。先把方案拿出來,民政、組織、工會等相關部門都拉出名單,該照顧的照顧,讓老百姓過個好年。”吳蔚岔開了話題。
“我已經安排政府辦在操持這事兒了。吳書記,這楊市長被規了。市裡年前幹部是動不了了,到年後正式開始換屆,幹部調整還沒到位。咱們泉東的班子可是缺着職數呢。按理說這事兒我不該提,我總覺得……”
吳蔚笑着接話道:“你怎麼不該提這事兒?你纔是正主。我也一直在琢磨這件事,眼下市裡這種狀況,還是不要動爲好。市裡不動,咱們縣裡也沒法兒動。年後再說吧。”
“這周劍不會真到咱們這兒來當縣長吧?”慄明珠壓低聲音道。
“還真說不好。這種事情,沒開常委會以前,都是猜測。”吳蔚不想過多談論這個問題。
“周劍好像很有把握。”
“喔——是嗎?何以見得?”
“這段時間對咱們的工作插手明顯增多啊?我是最有感覺的。您是市委副書記,他對您很怵的,對我就不一樣了,隨便得很。”
如果慄明珠說的是真的,吳蔚想,恐怕還真得重新考慮一下縣長的人選了。他可不想一個急於搶功、急於升官的人把泉東搞亂。上有好,下必甚焉,周劍急功近利,下面的人肯定也會跟着他急功近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後果將不堪設想,也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慄明珠所說,讓他想起了蘇梓平。積餘如果沒有蘇梓平,現在恐怕早就成了龍島的明星縣,怎麼可能在這兩年經濟快速萎縮?
一個地方一把手,太關鍵了。一個不稱職的一把手,能讓一個地方停滯十年,這話並非虛言。
“你就不要擔心了。得相信市委!”吳蔚只能這麼說。
“還有啊……”慄明珠探過身體,小聲對吳蔚說,“周劍放出話來,說早就把您給擺平了!”
“轟——!”吳蔚覺得自己快被炸開了,把我給擺平?這話從何而來?壞了!孫海森曾經提醒過他,周劍去他家的時候,曾經放過一張卡。這些天事情多,他早把這事兒給忘到了腦後,我的天!如果真是這件事,那他豈不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看着吳蔚呆愣的表情,慄明珠好像明白了什麼,不自覺地縮了回去。
“明珠,你跟我走!”吳蔚趕緊起身,穿好外套,叫上張巖直奔吳蔚在泉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