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縣長,你別吼他,事情因我而起,小吳是幫我打架的,收拾了幾個小混混而已。要是沒有小吳,今天老逯我可就掛彩了。今天就都散了吧,一會兒我和小吳要去錄口供。各位,打攪你們的好興致了。”逯廳長這麼說了,沈洪還能說什麼,只好諾諾着讓張德平去結賬。
“算啦,小尹,你去吧,別給咱們縣裡增加負擔了。”逯廳長回身對尹一桐說。
“那怎麼行……”
“我說行就行!小尹,快去吧。”逯廳長大手一揮,拉過吳蔚走了。
兩個人出了金芙蓉,在門口等車時卻發現馬睿聲並沒有走。
“老弟,怎麼還沒走?”逯廳長趕緊上前打招呼。
“我還以爲你們走了呢。兩位,要不一起再去吃個燒烤吧。今晚打架打興奮了,跟二位投緣,一見如故,就讓她們孃兒倆先回去了。這不,正想回去找二位,你們就出來了,走吧,走吧,吃燒烤去!”
“不是讓我們去錄口供嗎?”逯廳長笑着問道。
“我錄,哈哈——我錄不行嗎?”馬睿聲笑道。
“哈哈——”兩個人同時放聲大笑,頗有“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的豪情。
吳蔚受二人的感染,也跟着縱聲大笑。只見這二人一人挽吳蔚一條胳膊,大踏步向前走去。跟在後面的省交通廳的人和沈洪張德平,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三人要去搞什麼。
“各位領導都回去吧,一會兒我跟過去看看。”尹一桐說道。
“算啦,都回去睡覺吧。咱們逯廳長,遇到知音了。”王廳長說罷,自己先上車走了。
“一桐,小吳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沈洪問道。
“還是不要去了。逯廳長的脾氣我知道,如果他想讓我們跟過去的話,早就叫我了。沒叫,說明他不想讓我們打擾他。一會我過去就行了。”尹一桐看着已經遠去的三個人的背影,暗自發笑,看來,路的問題,廳裡這一關,應該沒有問題了。
沈洪聽尹一桐這麼說,自己也沒辦法。所謂不打不相識,不管是一起打架,還是對打,都能打出感情來,尤其是像吳蔚這樣的年輕人和一個老軍人逯廳長,如果真能打出忘年交來,這青川縣的事可就好辦了。
兩老一少來到一家晝夜營業的燒烤店,一看這馬睿聲就是這裡的常客,他一進門,老闆娘便興沖沖地迎了上來,“哎喲,馬哥,你可是好久沒來了,這段時間是不是出差去了?”
“屁的出差!前段時間一直犯胃病,老婆下了禁令,不許喝酒,不許吃肉,這日子過的,一點鹽味兒都沒有。來,老兄,小老弟,快坐!”
老闆娘早用一條幹抹布把凳子擦了又擦,三人落坐。老闆娘把菜單拿了過來,放在桌兒上。
“老兄,老弟,我可不客氣了。今晚上點菜歸我點吧,我可是饞這東西饞壞了,老婆不讓我吃!”馬睿聲可憐兮兮地看着兩個人,逯廳長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老弟,你點吧!我什麼都吃,向來不忌口的。小吳,你呢?” щшш ⊕т tκa n ⊕¢ 〇
“我是帶腿的不吃板凳,帶毛的不吃刷子!”吳蔚說完,連老闆娘都跟着笑了起來。
“這小兄弟說話還真夠幽默的。”老闆娘笑道。
“整天板着臉多累啊。小老弟,你的態度我喜歡!”逯廳長大聲笑道。
說笑間,馬睿聲已經把東西點好了。他把菜單扔給到了隔壁桌子上,對老闆娘說道:“快點啊,剛纔在那破飯店也沒吃好,這會兒活動活動我還餓了。再來兩打啤酒,咱們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妝愛武裝!完蛋,這話兒還用錯地方了。”逯廳長說罷,自己先笑了起來。
“小老弟,你這身功夫跟誰學的?要不,咱們在吃飯前先比劃比劃?我看你這身功夫,跟我這個老特種兵也不相上下!”馬睿聲說道。
“馬隊長,我可不敢魯班門前耍大刀。您可是正規路子,我這都是野路子。我學的這身功夫,是一個流浪人教我的……”吳蔚把流浪漢從小教他功夫的事情講了一遍。
逯廳長和馬隊長兩人都沉默了。老闆娘把烤串上了一盤,馬睿聲笑道:“來,咱們開吃吧。老弟,你可真是遇到奇遇了。聽你這麼說,這個人肯定跟你有很大的緣份。要說你這個人吧,不光長相招人稀罕,你這身上有一股味兒,說不出來是什麼味兒,反正讓人就想親近。老弟,你在什麼地方都吃香啊。”
“老弟,你是不知道,小吳還有一招更絕呢。他還懂點中醫,像小吳這樣的人,在哪個單位都是塊寶。窩在那種小地方,可惜了。”逯廳長說道。
“慢慢來吧。我得把基礎打紮實了。”吳蔚淡然說道。
“沒有基層工作經驗也不行。小吳的想法是對的。剛纔小吳說來是想弄什麼項目?”馬睿聲問道。
“哦,一個收費公路項目,來省廳審批。”吳蔚看了一眼逯廳長,看他表情很平靜,心下稍稍寬慰了些。
“來,咱們喝酒,不談工作,只談高興的事!”逯廳長舉起杯子,大聲說道。
“好,不談工作,不談工作!”馬睿聲也舉起杯子,“一醉方休!人生難得幾回醉,遇知音,該醉就得醉!”
“哈哈——炎黃地,多豪傑,以一敵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華夏男兒血。男兒血,自壯烈,豪氣貫胸心如鐵。手提黃金刀,身佩白玉珏,飢啖美酋頭,渴飲羅剎血。兒女情,且拋卻,瀚海志,只今決……”吳蔚大聲吟誦着。在這昏黃的燈光下,那張泛着瓷白色光澤的臉,隱隱露出雄霸天下的氣概。
兩位久經沙場的老兵,看着意氣風發的青年,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燒烤店裡已經沒有其他人,吳蔚一連喝了不下十杯啤酒,這才把這首詩給全部誦完!
“啪!啪!啪!”三聲清脆的酒瓶碎裂的聲音,隨後是三個男人仰天長嘯。
“痛快,痛快!老兄,老弟,我老馬好長時間沒這麼痛快了。小兄弟,剛纔的詩你一定要給我錄下來,我要每天聽,我要給我們刑警隊的人聽聽,這就是激情,這就是飛揚的激情!現在,我們的生活裡太缺少激情了,我們要去戰鬥,戰邪惡,鬥貧窮,打落後!”
“兩位老弟,我參加過那場戰爭,我指的是什麼,你知道的。在貓耳洞裡,我們班上有一個學生兵,經常寫詩,讀詩給我們聽。我們不怕死不怕流血不怕流汗,可是現在,我有些怕了,看看,我胖了,外敵來犯,我還能扛起槍不?看到那些營營汲汲鑽營票子位子的年輕人,我這裡痛!我這裡痛啊!”逯廳長激動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嗵嗵”作響。
“老兄,不是還有像小吳這樣的好孩子嗎?”馬睿聲握住逯奇志的手,大聲說道。
吳蔚汗顏,上一代人,在他的眼裡,形象是極其模糊的。而今兩個長自己二十幾歲的人,在他面前說了這麼多,讓他陡然增加了很大的壓力。他看着兩位已過不惑之年的廳級領導,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
三個人的酒,一直喝到過了午夜,方纔散去。
吳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只依稀記得,逯廳長和馬隊長一直聊着過往的那些事。情動時,唏噓不已。
第二天8點多,他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沈洪和張德平兩個人都在他的房間,他趕緊一骨碌起來。誰知起的太猛了,再加上昨晚酒喝得實在太多了,這一起不要緊,差點從牀上栽下來。
“小心點兒,你可把我們倆嚇壞了。你們後來這是又喝了多少酒啊!一桐送你回來,怎麼叫你都不醒。”沈洪關心地問道。
吳蔚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我也不知道,沈廳長和馬隊長一直喝,我也就一直喝。喝了多少,一開始還記得,後來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吳蔚有些不好意思,這種情況下醉酒,還讓領導守着自己,這事兒怎麼也說不過去。
“沈縣長,算了,小吳也是爲了工作。逯廳長想喝,他不陪着也不行。逯廳長的酒量很大的,小吳能陪到那個時候,已經很不簡單了。”張德平眼裡掛着譏誚,但話卻說得相當圓滿。
沈洪沒說什麼。聽尹一桐說,三個人喝得特別痛快。拉他們走的那個人,居然是刑警總隊隊長,不得不承認,吳蔚的個人魅力還真有點“椰風擋不住”,誰見誰喜歡,大衆情人樣式的。
吳蔚起身到衛生間去了一趟,胃還是有些反酸,很不舒服。想起自己帶來了一些感冒藥,還帶了布落芬,對緩解頭痛有效,便從包裡把藥翻了出來。
“你幹什麼?別空着胃吃藥啊。這裡有些酸奶,好歹喝點兒,再吃點兒麪包。胃裡的東西已經吐空了,你這會兒喝藥,對胃粘膜的傷害太大了!”沈洪看他想吃藥,急忙制止到。
吳蔚感激地看了一眼深洪,“謝謝沈縣長,給您和張局長添麻煩了!”
“你別不好意思。我年輕的時候,比你醉得還厲害呢。直接擡到醫院吊瓶去,你還挺好,不折騰不鬧,還知道往衛生間馬桶裡去吐,這已經不錯了。沒辦法,這就是應酬,以後可能會更多。”沈洪拿了一杯溫水,遞到他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