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上午,吳蔚照常出現在了青川縣委辦。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麼變化,只是好像憔悴了些。
他向自己辦公室走的時候,正好迎面碰到了李天星。吳蔚向李天星點頭致意,李天星察覺到了他身上的不對勁,便停下腳步問道:“小吳,週六週日是不是沒在家?回老家了嗎?”
“沒有。到平澤去辦了點私事。”吳蔚下意識地說道。李天星神秘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便離開了。
到了辦公室,王成已經來了,看到他進來,簡單地打了個招呼,而後拉着臉說道:“以後早點過來。別看正式上班時間是八點半,咱們單位的人,大多八點以前就都到了。”吳蔚哼了一聲,他實在沒有心情跟王成廢話。因爲他一向來得比王成早,今天是因爲從平澤趕回來,這才晚了一些。
王成看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臉上有點兒掛不住勁,“啪”一下把抹布扔到臉盆裡,臉盆裡的水四處飛濺,一下子濺到了吳蔚身上。
吳蔚“哎呀”了一聲,生氣地看着王成。王成像沒事人似的,坐到電腦前,“噼裡啪啦”地把鍵盤敲得山響。
“忍”字頭上一把刀。吳蔚強忍下怒火,淡淡地說道:“對不起啊,王主任,讓您費勁扔抹布了。我上去換下衣服,感謝您給我一次換洗衣服的機會。”
吳蔚說完,便開門出去了。屋裡的王成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可這會兒屋裡只剩下他自己,火氣又沒處發,只好把拖布拿過來,把地上的水漬擦乾淨。
看看地上溼溼的一灘水,王成把窗戶開大了些,又把吊扇的風速調大了些。“唿啦——”,吳蔚放在桌子上的關於產業佈局的調研報告初稿被吹到了地下。王成遲疑了一會兒,有心不撿,面子上還有點過不去,便蹲下身子,一看到調研題目,便被吸引住了,認真看了起來。
等吳蔚回來,他已經把這篇調研從頭至尾瀏覽了一遍,心裡不由暗暗吃驚,心道這小子進步夠快的,別人半年才能掌握的技巧,他這剛來一個星期,就已經具備了一般材料匠的水準,這要是讓他練得大成了,還不得搶了自己的風頭?
吳蔚根本不知道王成已經看過了這篇調研,拿起稿子去找李天星,想讓他再提提意見。
李天星接過吳蔚遞過來的稿子,略略看了一遍,臉上露出了微笑,“小吳,第一次寫就寫成這樣,看來你下了不小的功夫啊。不愧是燕北高才生,有理有據有分析有見解有對策,不可多得,不可多得啊!”
“李主任您過獎了!”吳蔚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得到領導的誇獎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你這個小吳,不用這麼謙虛!對了,你覺得王成這同志怎麼樣?”李天星突然問道。
“王成?人還不錯啊,就是有點個性。有能力的人,有個性很正常。特別是像王哥這樣的大筆桿子,個性更強一些。”吳蔚字斟句酌地說道。
“我可是聽說,這個人很不好相處的。要是早知道他是個不好相處的,我就不讓你在研究室了。我看過不少他寫的文章,覺得寫得不錯,這纔想着讓你跟他好好練練。你先委屈些吧,不要跟他發生衝突,他畢竟是老同志。”李天星跟他說話,向來不隔心,有什麼說什麼。
“放心吧李主任,我從來都是隨遇而安,不爭不搶,跟他又沒有利益上的衝突。”
其實吳蔚挺膈應王成,覺得這人太陰,肯定吃鹽吃得多!不是有一種說法,鹽重的人是小人的可能性大嗎。但王成的身上確實有他可學的地方,膈應歸膈應,該學還是得學。
孔令巖這兩天一直在平澤開會,沒有到青川來,吳蔚顯得相對輕鬆了些。把那篇調研改了又改,修了又修,終於在李天星那通過了。
“明天孔書記來,你把這調研報告給他就行了。我看着差不多了。孔書記可能還會提出一些修改意見,他站位高,考慮得周到,好好揣摩揣摩!”
“好的。李主任,明天蛇仙村委會選舉,我想去看看,您看合適嗎?”
李天星怔了一下,隨即笑道:“這要看明天孔書記有沒有安排。如果沒有,你可以過去看看。蛇仙真能選出村委會的話,那證明你的工作卓有成效啊!據我所知,這個蛇仙可是近十年沒通過選舉產生過村委會了!”
“我主要是擔心馬土根他們整事。蛇仙只要有馬土根,就消停不了。現在馬土根有求於我,還能聽我的招呼。一旦拿捏不住他了,恐怕他又該興風作浪了。”吳蔚不無擔心地說道。
李天星的關注卻不在選舉事件本身,而是對吳蔚“拿捏”馬土根的說法產生了興趣,“馬土根有求於你?他想幹什麼?”
“還不是因爲偏兒頭馬東那件事。這個老小子在平澤的企業受到了頻繁檢查,快要應付不來了,非得認爲是費傳奇出手整治的。”
“哦?是嗎?費家出手……?”
“馬土根也是瞎猜的。費傳奇挺大度的。我倒是懷疑,是咱們某些職能部門嗅到了什麼,以這種方式替她找‘出氣點’,想引起上面的注意,所以纔會頻頻到他的公司。”
“嗯,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等明天孔書記過來,我看看他有什麼安排沒有,如果沒有,你就去一趟吧。反正你也是四道溝鄉黨委委員、鄉長助理。”李天星答應下來,吳蔚出來後便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給強生打電話問了一下情況。
強生倒是信心滿滿,說馬成根跟他說了,不想爭這個村主任的位置,能當個村委會委員就行了。
吳蔚對馬家的態度很是疑惑,聽強生一說,他倒覺得無所謂了。馬土根可能怕自己不幫他忙,所以讓馬成根放棄競爭,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強生,你可不能大意,小心這是他們放的煙霧彈——前面一百里地都走過來了,別在這‘一哆嗦’上前功盡棄!”吳蔚還是有些不放心,囑咐道。
“大哥,你就擎好吧!三溜兒這小子真賣力,把老張家的人一個不落,全都給下了死命令。馬家人呢,三溜兒也是誰家門都進得去。大哥,這時候我倒覺得我是多餘,還不如讓三溜兒來幹更好呢。”
“你別整天瞎想了。你的任務,就是把‘養殖廠’辦好,把果山弄好,還有就是把路修好,把老百姓的日子……”
“大哥,大哥……你還是饒了我吧,你以爲我是神仙哪!這事兒只有你才能幹,我可幹不來。”強生嘻嘻笑着說道。
“我看你敢推辭,等見到你給你二十‘軍棍’!”吳蔚也開起了玩笑,“強生,你可是蛇仙未來的希望。你總不會比不上王小妮吧?其實,我有的時候也挺佩服王小妮的,一個女人一干十來年,沒出大事就是本事了。有事兒多跟王小妮請教,畢竟人家是書記,咱是村委會,得跟支部那頭搞好關係纔對。”
“大哥,你比我媽還嘮叨!”強生強擠出一聲笑,真難聽。
“找打呢?!等九月開學的時候,讓順子和二狗都到職中這兒學點技術吧,‘一招鮮吃遍天’,手裡有一兩樣手藝,這輩子也不吃虧!”強生當然高興地答應下來。
孔令巖聽說吳蔚想到蛇仙去參與村委會選舉,沉吟半晌道:“小吳,今兒我也沒什麼事情,你去就去吧。那個叫什麼馬土根的,我聽天星說過,很不好鬥,你要多加小心!”
吳蔚感激地看了一眼孔令巖,說了聲“謝謝”便走了。
李天星早就跟朱柏成聯繫過了。朱柏成派了一輛車過來接吳蔚,把吳蔚弄得賊拉不好意思,好像坐了那車,就被人說成板兒大一樣。朱柏成一番好意,如果拂了,那他吳蔚就更板兒大了。
朱柏成見他從車上下來,急忙迎了過來,握住他的手,“小吳,你看看你事兒挺多的,還惦記着蛇仙選舉的事!”
“朱鄉,蛇仙村委會選舉,是我的一塊心病,更是你的一塊心病。啥前兒這村裡穩當了,咱們好好喝一頓?”
“必須的!蛇仙這幾年把咱們鄉里折騰得夠嗆,光到平澤接張老虎他們,兩年就有十次!遭了不少錢哪。”朱柏成嘆道。
參加正式選舉的還是上次的那一撥人馬,投票截止時間仍然是上午九點。
王天富遠遠地看着二人並肩走過來,有些詫異。等到二人走過來,便問朱柏成道,“朱鄉,眼看着汛期快到了,蛇仙水庫壩體還得好好修一下,還有村裡緊挨着河道的,低窪處應該建上防浪牆,水火無情,等出事再整可就晚了!”
朱柏成點了點頭,“主席,等選舉結束後,咱們這些班子成員都分成小組,對重點水庫進行一下排查,避免汛期因爲壩體不牢固造成大災大難。投票情況怎麼樣?”
王天富簡單地彙報了下選舉情況,“這個張強生勢頭很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他。”王天富低聲對朱柏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