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真是服了這位江志豔大姐,居然能想出這麼噁心人的招數,看來噁心人的經驗很豐富。
“閆姐,具體是怎麼回事?”吳蔚問道。
“江志豔的事,有年頭了。在做結紮時,留下了後遺症。我聽說是粘連了,現在不能幹重活兒。因爲這事,一直找鄉里,大概是五年前吧,鄉里跟她本人及家屬達成協議,一次性給三萬塊錢的生活補助。她本人也答應不再找鄉里。結果剛過去五年,三萬塊錢給兒子蓋房娶媳婦花完了,又來找來了。”
閆五玲話裡透出無奈。這兩年一直在基層,對農村的一些情況他還是很清楚的。像這種情況,哪個鄉鎮都有。江志豔這樣的人,既讓人同情又讓人恨。
“朱書記哪去了?沒在家?”
閆五玲苦笑,“兩個一把手都在縣裡開會呢。江志豔今兒上午就來了,已經罵了半天了。中午在食堂打來的飯,那些東西是剛纔用拖布從廁所里弄來的,噁心死人了。我也是沒辦法,纔給你打電話。”
“閆姐,那我先走了。有時間咱們再聊。”吳蔚看江志豔在車上一直衝他笑,也不知笑的是什麼,便向閆五玲告辭。
半路上,江志豔非要下車,說肚子疼,想拉屎。吳蔚坐在前面,便讓馬又庭停下。誰知她一下去,就轉到這頭,伸手拽副駕駛這邊的車門,拽不開就拍玻璃。吳蔚不知怎麼回事,便打開車門下來。
“江大姐,幹啥?”
“你跟我去拉屎。”江志豔呲着一口大板牙,笑道。
吳蔚的身子差點沒順着車身出溜下去,愣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事兒,我沒法兒陪你去。”
“你要是不去,我就拉這車上。”江志豔說着就想上車,手竟然放到了腰上。
“我看你敢!你要是拉車上,你的事兒我再也不管。哪頭輕哪頭重你掂量着辦!”吳蔚厲聲叱道。
江志豔縮回了手,眼睛瞪得溜圓,“沒人敢跟我這麼說話!你挺橫啊。”
“是我橫還是你橫?都敢把屎拉到車上!”
“那好,我不拉了。我的事兒你必須給我辦了。”
“到單位再說。”
“那不行,現在就說好。”
“你要不上車,可以,我們馬上走,你自己回去吧。”
江志豔看他真想上車,嘴脣動了幾下,“你一大小夥子,長得挺好看的,脾氣可不怎麼樣。得改改,你還沒娶媳婦吧?要不,我閨女給你當媳婦得了。”
吳蔚快要崩潰了,臉往下一拉,“你上還是不上?還想解決事不?”
“當然想解決。你這孩子,還挺壓茬,不識逗!”江志豔一看耍混不行,屎也不拉了,乖乖地上了車,坐到後坐跟徐文燦嘮起磕兒來。
徐文燦平時挺能嘚啵,但也分跟誰,跟這位江大媽,那嘴茬兒還真跟不上去,因爲這江大媽,就是一鞋拔子,從來不會往正理兒上說。
吳蔚一琢磨,也對,如果江大媽往正理兒上說話,那她不會找這麼多年了,得了實惠還想要更大的實惠。鄉里不答應的情況下,還把屎抹到朱柏成辦公室的門上。這種事兒,火雲邪神也幹不出來。
“要是這小夥子娶了我家丫頭,我肯定不找了。我們這些窮老百姓,不靠你們靠誰?找點是點,你們給點,我們就鬆點兒。我也幹不了啥?小夥子,你叫啥?明兒讓我家丫頭找你來。要是你們倆成了,我們家還少了張嘴吃飯。”江大媽把脖子伸過來問道。
後面幾個強忍住笑,徐文燦捅了捅她,“我們領導已經有對象了。人家那對象長得可漂亮着呢。你閨女是幹啥的?”
“這麼年輕就當領導,我還以爲就是個所長呢。我那閨女,長得可結實了,是個種地的好手。一袋子洋灰,一掄就能掄到肩膀上……”
聽着江大媽的話,吳蔚哭笑不得。一想起東方青藍那萬種風情的樣子,這會兒再跟江大媽說的那形象一比,吳蔚真想把這江大媽從窗戶扔出去。
“江大姐,我這種人,又不會種地,又扛不動洋灰,哪能當得了您的姑爺?您家姑娘,怎麼也得找個能扛動洋灰的。您看這車裡,我們幾個人哪個能扛得動洋灰?你閨女那麼能幹,這都配不上啊。”
江志豔一聽吳蔚這話,得意地看了他們一圈兒,“要說你們,還真不行。我家那丫頭,不但身板兒好,活兒還好呢。”
“會做被子衣服?”徐文燦終於能搭上一句話了,趕緊問道。
“哪呀!你這孩子,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就是那活兒嗎!”
車上的幾個人都不說話了,徐文燦真心想讓馬又庭把車停下來,蹲到路邊兒吐個痛快,這江志豔也太能噁心人了,這口味兒,讓人重得受不了。
到了單位,江志豔下了車,看着這麼幹淨的地方,不由咂巴了幾下嘴。
“你看看,你們多會享福。這種地方,冬天暖和,夏天涼快,比起我們這些土老百姓的日子,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你也能過上這樣的日子!江大姐,進來吧。”吳蔚見她還站在樓道里砸巴嘴,招呼道,同時又把徐文燦叫了過來。
江志豔坐到沙發上,可能沙發的軟度讓她不太習慣,她使勁顛了顛,“真軟乎,你們這些當官兒,就是會享福兒,這得多少錢哪。”
吳蔚沒有說話,而是坐到了她的身邊。剛在車上的時候,因爲車窗戶開了一條縫,吳蔚雖然聞到車裡有股異味兒,卻沒發現是她身上的味兒,這會兒坐得近了,才聞出那令人作嘔的多年不洗澡的味道。
聞是聞到了,吳蔚卻沒動地方。
“大姐,你說吧,你的事兒你想怎麼辦?”
“怎麼辦?再拿三萬塊錢來。”江志豔這回坐得可直了,一本正經地說道。
“憑什麼讓區裡再拿三萬塊,有理由嗎?有政策依據嗎?”
“你甭跟我提這個。我不管你們有政策沒政策,拿錢來我就不吱聲。要是不拿錢來,我就天天來。反正大冬天的,我也沒什麼事兒,你們這兒又這麼暖和,叫上我家老頭子,我們倆一塊兒住這兒來,還省得燒火做飯,反正你們也不能把我們倆餓死。”江志豔又來邪的了。
“您要是這麼說話,那我們可要公事公辦了。在這件事兒上,已經有協議了,還是四道溝管的時候,這個協議已經履行到位。我們不欠你的!如果你非要搬到這兒來住,這兒是辦公場所,你擾亂辦公秩序,到時候有人管你!”
“啊——你這個小白臉,竟然不拿老百姓的事當事,我要去告你!你罵我,你還打我……”江志豔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向吳蔚撲了過來。
吳蔚的身手多靈活,馬上起身輕鬆躍過辦公桌,坐到椅子上。
江志豔一看沒撲着,繞過來又要往上撲。吳蔚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江志豔抓着他的胳膊,胸脯就往他的胳膊上蹭。
“徐文燦,讓他們把攝像機拿過來,咱們江大姐在這兒表演,咱們不留下點紀念怎麼行?!”
徐文燦一聽這話,向門口走過去,衝牛麗文喊了一嗓子,“牛主任,把攝像機扛過來!”
牛麗文愣住了,心道,咱們這小破單位,什麼時候有攝像機了。見徐文燦衝她眨巴眼睛,馬上會意,答應了一聲,把照相機送了過來。
徐文燦打開相機,衝着江志豔一頓猛拍,把江志豔拍愣了,朝徐文燦走了過來。
“你這是啥?”
“錄下你擾亂辦公秩序的證據,一會兒公安的來了,把你帶走你可別怪我們!”
“你以爲我怕公安的?”
“你會不怕?”
“把那裡面的東西給我。別以爲我是老農民,不知道那是啥。你胡弄不了我。”
“江大姐,你還想不想解決問題?”
“想。你們要是不給我解決,那你們這兒就別想消停。”江志豔說着,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吳蔚的胳膊,“你也別想走!”
“看來江大姐是真不想解決問題了。我們都是上班的人,都有工作,您一直在這兒坐着,也不像那麼回事。要不,這樣吧,您在這兒給我們搞搞衛生,一個月給你點勞務費,就當我們請了個保潔的,怎麼樣?”吳蔚笑道。
“那不行!我幹不了活兒!你不知道我有病?”江志豔一口回絕,“再說了,就你們,能給我多少錢?”
“就想讓國家養你一輩子?”
“那是。誰讓他們把我好好一個人給整得什麼也幹不了?”
“你的事已經有了結論。我要不管你,誰也說不出什麼。你家裡都有什麼人?”
“屁的結論,結論都是假的!我家裡有什麼人,你管得着嗎?”
“我管不着?我是管不着,既然我都管不着了,您還坐這兒幹嗎?”吳蔚把江志豔堵得“咯嘍”一下子。
江志豔撇了撇嘴,一擡屁股坐到了辦公桌上,“我家一兒子兩閨女,還有我家老頭子。兒子已經結婚了,兩個閨女一個上初中,一個在家呆着。”
“江大姐,這裡是我辦公的地方,麻煩您下去行嗎?”吳蔚敲了敲桌子,冷聲道。
江志豔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有些害怕,意意思思地挪了下來。
“如果你想把問題解決了,我給你出個道兒,給你們家大哥或你女兒安排一個崗位。蛇仙有個養殖廠,正好缺個人手,你看看誰來比較合適,一個月850。”
“啥?一個月850?你說了算?”江志豔向前走了一兩步,身上的味道鑽進吳蔚的鼻孔,差點沒吐出來。
“當然我說了算,但有一個前提條件,這件事情你不能再找!”吳蔚說的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