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吳蔚的表情微微有些震驚,強衛笑道,“吳縣長,我說這話,也是有點私心的。我的情況也知道,再有幾年也就二線了。領導這次把這麼重的擔子交給我,我看目的並不在讓我幹多少,而是讓我協助你,所以我得擺好自己的位置。”
吳蔚心想,強衛能這麼想,倒是超脫了。只是自己的擔子就更重了。這樣的班子,這樣的一把手,他這個二把手該怎麼辦呢?強衛並不是那種甩大鞋的人。可能是因爲女兒的事情,傷透了心。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看來他是努力作爲但不求結果了。
“強書記,你是主心骨,你讓我幹什麼,我只需去幹。我的位置就是當你的副手,負責把你的想法變成現實。你指哪,我打哪,你是帥,我是將,什麼時候,動幹部的事也不應該我來指手劃腳。”吳蔚笑道。
“你這話可說錯了。你是副書記、縣長,怎麼是指手劃腳呢。這一次,市委只動了一些幹部,要說幹部裡就沒有了隱藏很深的害羣之馬,這個我都不信。而且,經過這幾年的折騰,幹部們的幹勁兒消磨殆盡,正需要有個精力旺盛的人在前面領着,你看看我這滿頭的白頭髮,你衝鋒陷陣,我擂鼓助威,這纔是我該乾的。你放心,你和我,一定不會有爭權奪利的事情。這麼多年,我已經看透了,錢和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生前摟得再多,死了也是一把骨灰一個骨灰盒。我現在想看到的,就是積餘變個樣兒,別再像現在這樣,一提起積餘,都把嘴角撇下來,我看着心裡不舒服。”
吳蔚相信,這是強衛的心裡話,也是他最真切的感受。自從愛女失蹤,他好像看透了一切,無力改變積餘,就開始改變自己,而改變的初始就是改變自己的思想。現在,曹克讓他上馬,他並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對於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強衛只是聞了一下香味兒,並沒有想吃下去。
如果換作其他人當這個縣長,強衛未必會接書記一職,只是因爲看好吳蔚,曹克又說他這個老資格的縣級領導,在他們把吳蔚扶上馬以後,要求他送一程。強衛才欣然應允。——當然,這個過程吳蔚並不清楚。
“強書記,我明白了。你剛纔的問題,我同意。我也來了有一段時間了,而你,長期在這裡任職,對幹部的熟悉程度比我要強。我想,咱們是不是在幹部選拔上不拘一格?”
強衛眉毛一挑,心道,果然是年輕人,就是有想法。幹部選拔,上面有相關的規定,條條框框限制多,要想創新都得小心翼翼。現行的幹部選任條例是2002年頒佈實施的,對醞釀、提拔、討論決定等環節做了諸多規定,想要不拘一格,談何容易?
“怎麼個不拘一格法?是在提名方面還是在研究決定方式上?”強衛很有興趣。
“我只是個初步的想法。在醞釀方面,是不是在黨委提名、組織部門提名、單位黨組織提名、常委提名的基礎上,提倡幹部自薦提名?我看,這些年來,幹部自薦提名雖然也是條例規定的方法之一,但卻很少用到。至於自薦提名方法,讓組織部研究一下,看看以什麼方式比較好。當然,自薦提名有一個前提,就是幹部要有相應的承諾事項並進行公示,一旦獲得認可走上領導崗位,必須要在規定時限內完成承諾事項,完不成的採取必要的組織措施。這樣,就可以把幹部任前、任中有機整合到一起,也豐富了幹部選拔的工作內容……”
吳蔚侃侃而談,強衛更是對他刮目相看。不是組織部門的人,卻對幹部選任條例如此清楚,恐怕從事相關工作的人,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想法吧。
強衛認真地記了下來。這件事情,吳蔚去跟組織部門溝通,肯定不合適,只有他這個書記親自出馬才行。
眼下,組織部長由副書記紀國宏兼任着,新的組織部長還沒有安排。紀國宏是老組織了,也有很多的想法,吳蔚相信,在他兼任期間,組織部一定會有很多的措施。
“羣衆富不富,關鍵看幹部。”一支強有力的基層幹部隊伍,是積餘發展的關鍵。——別說這是官話,而是實實在在的真理。如果華西沒有吳仁寶,哪裡來的華夏第一村?
一個村,一個鄉,一個縣,往往取決於一個人。這不是個人英雄主義,而是當下縣以下農村發展的實際。選對一個鄉鎮書記、選對一個村書記,往往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變化。
吳蔚接到宣美佳的電話,說她一會兒過來,有些事情想跟他談談,是一個項目的事。
孟慶槐成了政法委書記,還進了常,書記還沒有配備,宣美佳這位美女鎮長一肩挑,感覺有些吃不消。積志鎮是一個窮鎮,要是憑工作業績的話,還輪不到孟慶槐上位,但他找了一個好機會,再加上運作得當,居然手到擒來。
宣美佳進來的時候,手裡抱着一堆東西,王君成跟在她身後,“美女鎮長,抱這麼多東西,怎麼不讓君成幫你拿一些?”
“唉,不用,這點東西,不多。這些都是關於項目的一些資料,剛去了董主席那裡,她又往上撂了一些,顯得有些多了。”宣美佳把東西暫時放到沙發上,“不好意思,吳縣長,先佔用沙發一會兒。”
吳蔚笑了笑,可能因爲年齡相仿的原因,他對宣美佳倒沒什麼敵意,雖然有些人說,官場上的女人就如賈府,除了門前的石獅子,沒一個是乾淨的。
“宣鎮長,你們上的什麼項目?”吳蔚問道。
“一個大型磚廠項目。”宣美佳說道。
“磚廠?是粘土實心磚還是環保磚?”
“就是土燒的那種磚。農村蓋房都用的那種紅磚。”宣美佳說道。
“這種磚?怎麼還上?國家不是已經取締粘土實心磚了嗎!”吳蔚板起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