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小蔚?出什麼事兒了?”吳尚問道。
“我馬上要回到我駐的村裡去,出事兒了!爸,媽,我馬上就走。”吳蔚一邊說着,一邊穿好外套,把早就收拾好的揹包甩到了肩上。
父親站了起來,“小蔚,什麼事兒這麼着急,要不讓你哥去送你吧!”
吳蔚搖搖頭,“爸,不用,你們繼續吃飯吧。剛纔是我們組委打來的電話,今天正好她值班,說是村裡兩派打了起來,打得挺厲害,我得馬上回去。起因可能跟我有關,我必須馬上回去!”
“那可不行!小蔚,媽不能讓你去!村裡的事兒咱懂,沒個理兒可講。到那兒以後,沒人聽你的,你年輕業小的,要是他們打你,你不吃虧纔怪。不行!讓你們領導去處理唄。”母親衝上來,抱住吳蔚的胳膊,說什麼也不讓走。
吳蔚有些後悔,不應該把事情說出來。哪個當媽的,願意看到兒子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呢。母親的舉動,可以理解,可他不能不去!
蛇仙村的雙方,只有他去才能壓住張姓家族。“一個巴掌拍不響”,張姓家族不吱聲了,老馬家再能折騰,也不可能全都抓把到一塊兒去。
“解鈴還須繫鈴人。”閆五玲在電話裡說,他們打架的原因好像是因爲偏兒頭馬東罵了他,老張家的人不願意聽了,跟他對罵起來,人越聚越多,這才動起手來。
也許,等他到了蛇仙村,爭鬥已經結束。可他吳蔚不是個怕事的人,他必須得去!
“媽,那是我的工作。再說了,我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幾十個人未必能打得過我。就是他們人多,想打我的話,我不會跑啊?媽,你放心,我不會瞪着眼睛吃虧的!哥,你扶着媽,我必須馬上就走。”吳蔚替母親擦着臉上的淚,對哥哥說道。
“啊!嗚嗚——你別拉着我,小尚,你別讓他走,他到那兒是去捱打的!你攔住他!”看着幾近失控的母親,吳蔚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小蔚!我不讓你去捱打,你別走!媽不讓你走!不是說好了,明天一大早走嗎?你走了,啊?你就忍心看媽提心吊膽的?兒子,小蔚,別走!不能去,你會捱打的!”奚蓉花一邊向前闖着,一邊大聲地哭喊。
已經走出幾步的吳蔚,心裡擰成了一團。他猛地回身,抱住了哭叫的奚蓉花:“媽,你要相信你的兒子!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等我把事兒處理好了,我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再說了,鄉里也不會讓我一個人去的,肯定還有其他的領導在場。媽,你放心,別哭了。一會兒我哥他們就走了,你們好好把這頓飯吃完。媽,求你了!”
“他媽!讓小蔚走吧!他不是遇事往後退的人,這是咱們教育出來的孩子,拿得起放得下!他媽,趕緊讓他走,一會兒要趕不上車了!小尚,你送送小蔚吧。”吳開明把老婆拉到自己身邊,語氣較平時嚴厲不少。
奚蓉花這才放開了手。吳霞把母親攙扶到椅子上,輕輕地撫着她的後背,“媽,你看看你,小蔚都多大了,都上班了,你還以爲他是小孩子啊?他那身手,不打別人就不錯了,他還會捱打?”
“你個死丫頭,你知道什麼啊?村裡那麼多人,你一拳他一腳,不吃虧纔怪呢!”奚蓉花眼睜睜地看着兩個兒子消失到了大門外,一直哭個不停。
“別哭了!大過年的,多不吉利!咱們的兒子,不當慫蛋!”吳開明也不想讓吳蔚走,可轉念一想,自己的兒子是個男人!膽小怕事的男人,會讓人笑話一輩子。他吳開明的兒子,怎麼能是一個見事就跑的慫蛋呢!
吳蔚匆匆趕到四道溝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天氣不錯,陽光充足,乾冷乾冷的。
他走進鄉大院,院子裡沒有人,安靜地跟寺廟差不多。他沒回宿舍,先跑到了辦公室,一般情況下,值班的都會在辦公室,肯定有人。推開辦公室門,陳志遠手裡握着電話,正哼哼哈哈的接電話。看到他進來,擡了擡手,示意他坐下。
吳蔚哪有心情坐着,揹着包包站在陳志遠身旁,等着他接完電話。“嗯……他來了……好的……知道了。”
陳志遠接完電話,“小吳,回來得真夠快的。剛接張書記電話,讓你馬上趕到蛇仙去。一會兒老黃來接你。”
“現在,蛇仙什麼情況?鄉里誰在那裡?”吳蔚一臉焦急。
“閆五玲帶着三四個人,具體都有誰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幾個值班的,不過他們私下換班換得我也不知道誰值班了。”陳志遠拿過記事本,“唰唰”寫着什麼,頭也沒擡。
“只有閆姐一個領導?不是一班有兩個帶班領導嗎?”吳蔚話一出口,便後悔了,這不是他該問的!好在陳志遠這人忠厚老實,如果碰到一個愛整事兒的,他又遭一個領導的忌恨了。
“領導們的事兒,少問。今天好像是張書記和閆組委他們一班。明天就正式上班了。誰知道呢!可能家裡有事兒吧。剛纔打電話說他就不過來了。”陳志遠面無表情地說道。
吳蔚心裡暗罵,張新不是東西。這會兒他這個帶班領導,把一個出了狀況的村推給了一個女人,這做法,太他媽不講究了!這種領導,真不配“領導”這倆字。如果蛇仙真出什麼狀況,他也不怕追究他的領導責任?
門外響了兩聲汽車喇叭聲,吳蔚揹着包趕緊走了出去,老黃一臉不高興,他是被陳志遠從麻將桌上叫來的。
“黃哥,過年好!”吳蔚上車先口頭拜了個年。
“老弟過年好!這個蛇仙還真不消停,大過年也不讓人閒着,真會找事兒。他媽王小妮這女人,能當這個書記就當,不能當就讓給能當的人,佔着茅坑不拉屎!那女人,一心想着他們家那幾畝林地!”老黃嘟囔着。
也難怪,他家叔丈人做七十大壽,一家人吃罷飯正打麻將,今兒老黃如有神助,點兒賊拉好,不是被點炮就是自摟,那仨人兜裡的錢,排着隊往他兜裡鑽,偏這時候陳志遠打電話來讓他到蛇仙去,他能開心嗎。
“黃哥,事兒你都聽說了?”吳蔚想從老黃那兒瞭解點情況,便問道。
“不用說我也知道。這兩派,整天跟斗雞似的,一會兒也不消停。這老張家也沒什麼能耐人,一出事兒就找鄉里,找完鄉里就找縣裡。你有能耐把老馬家的整下去也行啊!他還沒那份能耐,整天來鄉里鬧。”老黃把車開得又快又穩。
“黃哥,你這車開得真好!”吳蔚岔開了話題。老黃的脾氣,他摸得也差不多了,你任由他說下去,老黃的話沒完沒了,說了一天一夜都不帶重樣兒的。
老黃的開車技術確實好,吳蔚是真心誇他的。老黃這人偏偏不禁誇,其他人誇他的時候,他還有隱忍得住,吳蔚作爲燕北畢業的有遠見卓識的新生代,誇他開車技術好,老黃當然有了得瑟的資本。
老黃一個漂亮的擺尾,躲過一個大炕,“不是我吹,小吳,我在部隊的時候,可是幾百汽車兵的總教頭。那些小兵蛋子們,想從我這兒過關拿到駕駛證,不給我整得好好兒的?那可不行!”
“怎麼纔算好好兒的?”吳蔚問了一句。
“技術得好,一聽這發動機的聲音,就知道車況;人品得好,不能開鬥氣車,把交通法規得給我一條條全背下來……”吳蔚暗自點頭,如果人人都像老黃這樣,教出來的司機有幾個會成爲馬路殺手呢?
“小吳,我開了這麼多年的車,就秉承一條原則——對所有人負責。我摸車不喝酒,喝酒不摸車。誰都知道,我要開車,誰勸我酒我也滴酒不沾。你說你喝了酒,開着個車,傷了自己倒好說,傷了別人,那算什麼,跟謀財害命有啥區別?”老黃的嘴一直沒停,直到上了那段最難走的盤山路,他這才住嘴。
車子拐進蛇仙村,吳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上盤山路的時候,手機便沒了信號。他無法跟閆五玲聯繫,也不知道村裡現在是什麼狀況。
“兄弟,上哪兒?”老黃問道。
“先到村委會吧。這裡手機也沒有信號,我也不知道閆姐他們在哪兒。”吳蔚道。
車子剛走到主街道一半的時候,便再也無法向前挪一步了。
前面站着足足有五六百人,連房頂上都站上了人。看這意思,這兩大家族的爭鬥地點,應該就在前面。
“小吳?怎麼辦?”老黃把車停了下來,聽他的聲音,有些緊張。
“我下去看看。黃哥,你先把車開到村口去吧。”吳蔚沉吟片刻,說道。
“爲啥?”
“一會兒我過去了,老馬家的人看到這車,知道是鄉里的,情緒一旦激動起來,我怕把這車砸了。你把車開到村口,如果看到有人衝過來,你可以開車先去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