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東方青藍自己都沒有想到,會說出那些話來。林玉可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天台邊緣,瘦削的臉上,一雙眼睛閃出奇怪的光。
“呵呵——你退出?你說你退出?”
在話剛剛說出口的那一刻,東方青藍就已經後悔了。現在的她,只能硬着頭皮點點頭:“對,你過來,我退出!我把他還給你!”
“哈哈——”林玉可突然狂笑起來,白色的風衣被風鼓起,讓人看了心驚膽顫。
東方青藍看着狂笑的林玉可,想到了穿着白色喪衣的蝴蝶。她曾經看過一個故事,蝴蝶心愛的人死了,於是,她每天披着白色的喪衣,在他的墳前飛來飛去,不管颳風還是下雨,也不管冬天還是夏天,她就像荊棘鳥一樣,永不停歇地飛,一邊飛一邊拍打着翅膀,直到最後力竟,掉落在了他的墳前。
有些女人,天生爲情感而活,卻從不知道情感付出的對等性。她總是覺得,自己付出了,就應該得到回報,卻從未想過,她付出是她自己的事,而男人想不想得到、願不願得到,卻是男人自己的事。這樣的女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很窄,很小,沒有光,沒有笑,也沒有歌,有的只是悲涼或怨怒。
“東方青藍,你騙得了我嗎?蔚不愛我了!如果他剛離開的時候,對我還有一絲眷戀,現在,一點也沒有了!你看看這日光,這風,還有你們這些人!哪一天不磨蝕着感情!你們有了孩子,你騙我!你騙我!!”
“可可!”東方青藍嘶啞着吼道,“你清醒一些吧!別以爲天底下只有你一個苦人!比你更苦的人大有人在!”
“比我更苦的人?在哪兒?他在哪兒?她又在哪兒?!是你嗎?你出身幹部家庭,天生麗質,又聰明又漂亮,上學的時候,那些男同學不都圍着你轉嗎?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林玉可突然轉過身,往天台邊緣處又近了一步,嘴裡喃喃道:“我算什麼?從小得不到父愛,從小就在媽媽的高壓下生活!找不到可以愛的人,林默打我、罵我、欺侮我、拋棄我!高齊呀高齊,我只是想從你身上找到父親一樣的呵護與愛,你錯了,我不愛你,我誰也不愛!我不配愛,不配!!”
“他已經上來了,可可!你別往前走了!他已經到五樓了!”東方青藍看到林玉可的一條腿已經跨過了欄杆,趕緊喊道。
“假的!都是假的!我要讓你們看着我死去!讓你們做噩夢,你們的噩夢,你們一輩子的噩夢!!”
林玉可的兩條腿已經全部邁到了欄杆外面,踩着天台邊緣。她張開雙臂,笑了,“我要飛了!我是你們一輩子的噩夢!!”
“可可!可可!”
“玉兒!玉兒!我的玉兒!!”
天台上,已經看不到了林玉可的身影。
東方青藍痛呼一聲,林玉可剛纔站立的地方撲了過去;後面,是高齊,這個男人,已經哭了。
林玉可說的那一席話,正在外牆腰線處艱難行走的吳蔚聽得清清楚楚。
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急忙喊了一句,“可可,我來了!”
吳蔚身子向前一躍,抱住白色的排水管道,想把跳下來的林玉可接住。
樓下的人尖叫起來,那個女人,離消防氣墊正中還有一段距離!如果掉到氣墊以外,那可就全完了!
瞬間,吳蔚趁勢雙腳一勾,來了一個倒掛金鐘,抓住了林玉可的一條腿。
“啊——!”下面的人一片驚呼,七手八腳地幫着消防隊員挪氣墊。
樓上的高冬至,也是駁然變色,心道:老大!你這是幹什麼啊?不要命啦?!
兩個人的力量,全都集中到了吳蔚的雙腳上,他覺得,整隻腳幾乎要廢掉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讓我去死!!”吊在半空中的林玉可掙扎着,更加重了吳蔚負擔。
“可可……可可……你別再動了。聽話,不然的話,咱們就真掉下去了。”吳蔚喘着粗氣,說道。
樓下。消防雲梯架起來了,正在緩慢地向兩個人吊着的方向移動。
“吳哥,你再堅持一會兒!等消防雲梯過來了,你再鬆開,我再把你拉過來!吳哥,加油!加油!!”探出大半個身子的高冬至舉着拳頭,衝吳蔚喊道。
樓下的人,包括杜青竹,還有和她站在一起,一直未離開的年輕姑娘,都跟着喊起了“加油”。杜青竹淚流滿面,不停地祈禱着……
“加油!”
“加油!!”
更多的聲音彙集到一起。吳蔚臉已經憋得通紅,如果不是他會功夫,五個林玉可都掉下去了。
林玉可流着淚,不再掙扎,“蔚,你鬆手吧,你的腳受不了的!”
“沒事兒!可可……你聽到了嗎……那麼多人爲……我們……加油!堅持……堅持住!!”
林玉可咬着嘴脣,儘量減輕因爲她的晃動給吳蔚帶來的壓力。
“堅持……我堅持!”林玉可哭道,“蔚,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不管……不管你做了什麼……你都是……都是那個……那個……呼……可可!”
“蔚子!你堅持住,千萬不要鬆開!”東方青藍趴在天台邊緣,哭着喊道。
誰都知道,如果吳蔚鬆開腳的話,林玉可馬上會掉下來,雖然不太可能造成致命傷,但磕在牆上在所難免。還有吳蔚,會直直落下去,身上的繩子雖然會救他的命,也會對他的腰造成傷害。——這是東方青藍最不想看到的。
“玉兒,玉兒……我的玉兒啊……嗚嗚……”高齊一點形象也不顧,如果不是後面的警察攔住他,恐怕他也跟着跳下去了。
“哭什麼哭!要不是你,可可能跳樓嗎?!都快當她爸爸了,感情是你玩兒得起的嗎!”東方青藍怒道。
“我不是玩兒,我是真的愛她。”高齊臉上的皺紋,幾乎能把蒼蠅擠死,說出這話來,真的有些不搭調。
“韓劇看多了吧!”東方青藍抹了抹眼淚,瞪了高齊一眼。
消防雲梯終於移到了兩人的正下方,兩個消防隊員一人抱住林玉可的一條胳膊。
吳蔚長出一口氣,鬆了手。
看到林玉可雙手沾到了雲梯踏板上,吳蔚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
倒掛金鐘的他,腰部雖然痠痛,但還是一用力,抱住了排水管道。
跟杜青竹站在一直的姑娘,興奮地臉都紅了,“阿姨!阿姨!您的兒子好厲害啊,英雄誒……”
心驚肉跳的杜青竹這纔回過神來,洛洛被那姑娘正抱着,居然窩在那姑娘的頸項處,睡着了。
東方青藍奔下樓來,這時候,吳蔚早已順着排水管道滑了下來,杜青竹哭着檢查他身上是不是有受傷的地方。
“吳蔚!你……你氣死我了!”
這女的,臉上還掛着淚,吳蔚當然也聽到了天台上東方青藍說的那些話,特別是她說“我退出”的時候,吳蔚覺得自己的心被這女的戳了個窟窿,他現在特別想找個地方,把這女的按趴到大腿上,狠狠地揍她的屁股!——那種話,不管是在什麼場合,也不該輕易說出來——雖然那話的效果還算不錯。
林玉可早被高齊擁到了懷裡,煞白着一張臉,現在的她,終於清醒過來,紅着眼圈,想掙開高齊的懷抱,高齊卻不撒手,一直在她的耳邊說着小話。
“散了吧,散了吧……沒事兒了!”高冬至這會兒也從樓上下來,揮着手對現場的羣衆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