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君夢到場,氣氛果然不一樣。趙亦銘成了主角,跟明星似的特受歡迎。喬君夢像是看到了財神爺一樣,不停地介紹着泉城的各類資源,也不管趙亦銘從事的是哪個行業。
趙亦銘求救的目光不停地掃過來,吳蔚埋頭苦吃,一直跟面前的豬蹄子較着勁兒,雖然用眼光的餘光可以看到趙亦銘苦哈哈的眼神,可他就是不替他解圍。拿他這裡當避難所,真虧他想得出來。一想到那個極品的歐陽美娟,他的頭圍馬上就會增大兩倍。
“趙總,泉城可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啊。像嘉尚這樣的上市公司,如果來投資,我們一定會給予最大的優惠!這個,您可以和沈市長交流一下。你們是老朋友了,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喬君夢非常豪氣。
“喬書記,什麼項目我也沒考慮好。說實話,嘉尚的投資計劃已經做出來了,重點在南方。我過來就是來看看吳蔚的!”趙亦銘被這女人的喋喋不休給逼得煩了,吳蔚又不肯出面幫他,只好自我救贖。
喬君夢也不生氣,笑道,“投資不投資無所謂,就想結識一下您這樣的企業家!今年沒機會,明年、後年……總會有機會的!不說這些了,爲了咱們的友誼,趙總,我敬您一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是大姐,又是市委書記,怎麼好您敬我呢,我敬您!”趙亦銘起身,伸過杯子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沈洪也來敬酒,“趙總,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可是一直關注着嘉尚的成長。離開青川以後,咱們之間聯繫少了,都是各忙各的。現在想起來,這朋友,還得經常走動啊。只要有時間,多到泉城來走走。吳蔚不在也可以,我也是你的老朋友嗎。”
趙亦銘附和着,一到這種場合,他就覺得異常煩躁。堆着假假的笑臉,說着假話,實際上就是想讓你到他們這裡來投資。
這種情況,他見得多了。每到一個地方,只要有當地官員參加的活動,總會被人提起投資的事情,好像他就是上天派下來派款的財神爺。誰知道他累的時候,跟個狗一樣?
一個月前的那個收購案,他就五天沒回家。回去的時候,兩隻熊貓眼,臉色枯黃,把他們家大力嚇得直哭。問他怎麼了,那小屁孩兒居然說,爸爸抽大煙了。說起抽大煙這事兒,這都怪媚兒。媚兒每月來好事那幾天,就像枯萎的花兒一樣,小屁孩兒問媽媽怎麼了,媚兒說抽了大煙不舒服。
當下這時候,幹什麼事都不容易,甘苦自知。你看我好我看你好,其實大家都是一個揍性。
吃罷飯,喬君夢還想請趙亦銘高歌一曲,趙亦銘婉言謝絕。這位女書記太過熱情,他有點害怕。
喝了不少酒,吳蔚便把趙亦銘送回了酒店,他則又回去上班了。兩人相約,晚上一起吃飯。
沈洪也一起跟過來送趙亦銘,剛從吳蔚的房間出來,沈洪說找個地方去坐坐,有些話想跟他聊。吳蔚自覺躲不過,痛快答應了。
上班時間,兩人不能到公衆場合去,吳蔚便請前臺開了一間小會議室。
服務員上了茶,退出去,沈洪先開了口,“傷怎麼樣了?還箍着紗布呢?”
“還行吧,還有兩天拆線。”
“我還說到京安去看你,還沒等去你就跑來上班了。我看你,還是拼命三郎啊!”
“不拼能行嗎?城建這一塊兒給了我,拆遷那些事,有一件是好乾的嗎?開春那地拿不下來,項目進不了場,你和喬書記還不打我屁股?”吳蔚淡淡地笑道。
“怎麼,有意見了?其實,你的這個分工有些不太合適,政府這頭,龍飛翔副市長在管,你們倆的配合好像不太好啊?”
沈洪說的比較直接,吳蔚倒覺得無所謂。龍飛翔的確如此,他主動找過他幾次,商量城市建設的問題,可龍飛翔每次都以各種理由推託,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有時候,他也不是沒想過,他不過是一個副書記,雖然號稱三把手,但手裡的實權卻沒有多大。人權在書記手裡,財權在市長手裡,事權在副市長和下面一把手手裡,他要乾的,就是把各方力量協調起來,辦能辦的事,辦好辦的事。可眼下,他怎麼都覺得,有一種力量在往後使勁。
就像李家鋪拆遷和明愛集團的事情,表面上看是清武區一個區的事情,但深層次的問題卻不容忽視。
喬君夢這個女人,他算是看出來了,什麼權力也不想放手,只想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吳蔚剛來,並沒有燒三把火,只是把一些新的想法向喬君夢作過一次彙報,他想在幹部提拔考察時增加民意調查這個程序,喬君夢不置可否。
對喬君夢的態度,他有些不解,後來纔想到,提拔幹部最終的決定權在市委常委會,增加的程序越多,越不利於形成統一的意見,在喬君夢眼裡,他提出來的這個建議,更像畫蛇添足。
而今聽到沈洪如此直接的問題,吳蔚只有苦笑,“沈市長,您是我的老領導,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還不知道啊?我找過龍市長几次,龍市長不是這個事兒就是那個事兒,沒機會見面啊。”
沈洪一愣道,“我比你來的早幾個月,我可提醒你。表面上看,這個班子裡一團和氣,實際上暗流涌動啊。你看明愛那個項目的事情,清武和北山都告到我這裡來了,都說搶了對方的項目。”
“這事情我知道。我跟明愛白總有過接觸。”
“哦,是嗎?”沈洪的語氣很平淡,好像早就知道過一樣,擡起眼皮看了一眼吳蔚,“我還沒見過這個白總,聽說是個很有性格的女人。”
吳蔚也是淡淡一笑,給沈洪的杯子裡蓄了些水,“女人有性格,未必是好事。洋派教育的,個性比較自由解放吧。”
“那很難對付哦……到這兒也不少天了,感覺怎麼樣?”
沉吟片刻,吳蔚咬了咬嘴脣,他想說,這樣的生活太過於平淡了。對比起在龍島的那些日子,這樣的日子就像一杯白開水,寡淡寡淡的。
“怎麼說呢?可能有些嬌情,當慣了一把手,現在有些不太習慣。也沒什麼事情,一直在熟悉情況。這段時間一直在下鄉,六縣四區大致走了一遍,還有一個泉東縣沒去呢。總體印象還可以吧!”
“這裡的水深着呢。咱們這班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新班子,且得磨合呢。還有啊,楊衛東這個人,你千萬要注意一些。”
吳蔚不由擰起眉毛。他知道楊衛東對自己有敵意,他覺得楊衛東還不至於把衝突表面化。如果真要那樣的話,這個楊衛東就太不成熟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楊衛東在不少場合,夾槍帶棒地攻擊過你,我也偶而聽到過。”
聽了沈洪的話,吳蔚身子一怔,這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他知道沈洪是不輕易說長道短的,這種不利於班子團結的話,如果不是深思熟慮,沈洪怎麼可能輕易說出來?
“你是不是不相信?當是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覺得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可是事實在就擺在那裡,不由得你不信,我是親耳聽到的。”
“他……他爲什麼要攻擊我?”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說的是你。你來以前,他是最有希望成爲副書記的。你也知道,當了副書記,就向着正職邁進了一大步。他覺得,你奪了他的位置,也正因爲這一點,他纔對你不滿。還有,清武區和北山區兩個地方爭一個項目,你不覺得是有人在跟你角力嗎?”
這一點,崔亞洲早就跟他說過了。他也知道是楊衛東在背後下絆子,但崔亞洲一直欲言又止,不像沈洪說的那麼透徹。
“我也有感覺。尤金池對我不滿,不買我的賬。尤金池背後,不就站着楊衛東嗎?”
沈洪點點頭,“在他們看來,你跟我是一夥的。楊衛東這個人,很陰,他覺得這次你搶了他的位置,他就肯定會使出手段,把你逼走。也許一年,也許兩三年,他這人,下手狠……”
吳蔚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他到泉城任職,被人當成了假想敵,以後,他的日子還會好過得了?即便真如沈洪所說,有朝一日有了提拔的機會,楊衛東會不會使壞?
或許,在楊衛東眼裡,他已經成了一塊必須要搬走的絆腳石,只有把他搬走,他才能順利接任副書記。在眼下的權力體系裡,專職副書記只有一個,成爲書記的重要助手,只有突破了這道坎,纔有更能走向更高的位置。——在大多數人看來,副書記與常務副市長,雖然級別相同,但含金量是大不一樣的。
吳蔚最煩的,就是有人在背後不停地下絆子。可自從他走上仕途以來,好像下絆子的事兒就從來沒少過。
看着沈洪那張平靜的臉,吳蔚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沈洪的人,在喬君夢眼裡,是不是也把他當成了潛在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