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安徹底失去了跟埃文討論的興趣,低着頭坐着失神。
埃文也不吵她,自顧自的在院子裡屋子裡來回溜達,一點兒都不拿自己當外人。
過了沒一會兒,門就從外邊被人打開了。
看到陌生的顧安安,來人明顯一頓,隨即表情驚恐的往下跑。
顧安安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張嘴阻止:“你給我站住!”
聽到顧安安的這話,那人跑得更快了。
埃文聽到外邊的動靜,跑出來說:“停停停!別跑了!”
驚慌失措的男人聽到埃文了聲音,回頭看到熟悉的臉,終於鎮定了一些,只是還是眼神飄忽不敢跟顧安安直視。
顧安安被他那個樣子逗得滿腔無力,本來有不少話想問的,結果一看他站着都費勁的樣子,無奈的皺了皺眉,重新回到了小板凳上坐下。
反正自己都來了,有埃文在,就算今兒問不到想要知道的,也總歸有機會知道。
埃文沒有注意到顧安安的複雜心情,對着那個男人招手:“過來坐着聊會兒吧,不然你清淨日子估計又要到頭了。”
男人本來就難看的臉色,因爲埃文這句話變得更難看了。
只是他還什麼不滿都不敢說。
他瑟縮着走到顧安安的對面三米遠的位置坐下,拘束的攥着自己的衣襬低着頭不說話。
顧安安一看他那個小雞崽子似的樣子就腦瓜子疼。
指了指男人的方向,顧安安冷笑着嘲諷:“就這個膽兒,你跟我說他敢收顧雲天的錢抹證據?他敢悄悄藏着監控?”
埃文順着顧安安的手指看了一眼,戲謔的吹了一個口哨。
“膽子小怎麼了?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個道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顧安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明顯一頓,不過隨即就是一臉的冷漠。^
“那又怎樣?”
埃文聳了聳肩,口吻漫不經心:“不怎樣,就是隨口提一句。”
顧安安沒有理會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個抖抖抖個沒完的男人身上。
見慣了冷傲天那樣好像一杆鋼槍似的男人,冷不丁一看到這種人,顧安安就覺得辣眼睛,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側頭瞥了電線杆子似的埃文一眼,冷冰冰地說:“你給我出去。”
埃文表情驚悚:“你說什麼?”
“我說,你出去。”
不等埃文拒絕,顧安安就接着說:“我有事兒要問,你在不方便。”
埃文本來想說我什麼都知道沒什麼不方便的,可是轉念一想顧安安不想讓自己聽到別人說自己親爹那些傷天害理的行徑也是情有可原,索性什麼也沒說,轉身就出了院子。
院子就只剩下了顧安安跟那個男人,氣氛好像更凝滯了。
顧安安眼睜睜的看到那個男人抖得更厲害了。
就像抖篩子。
顧安安略顯煩躁的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落在男人身上的視線頗具壓迫。
“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嚥了咽口水,小聲說:“李勇。”
聲音太小,顧安安根本就沒有聽清。
她眯着眼睛說:“什麼?”
“李勇……李勇……”
顧安安終於聽清了,心裡的煩躁更甚。
不想再跟這個男人糾纏,顧安安擰眉說:“說吧,你都知道什麼。”
李勇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還是被顧安安的冷淡嚇着了,滿臉的冷汗,看着顧安安的眼神就像看什麼索命的閻羅。
看他半天不說話,顧安安的表情越發不耐,她動作隨意的從包裡掏出了之前嚇得埃文差點尿褲子的槍,隔着遠遠的空氣,虛虛的指在了李勇的頭上。
“我沒有那麼多耐心聽你回憶沒用的過去或者調整心情,所以你最好在我情緒沒失控之前告訴我我想要的東西,不然我保證,落在我手裡,一定不會比你在冷傲天的手裡日子好過。”
李勇瞳孔緊縮的盯着顧安安,像是忘了害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說:“你別殺我……我……我都說……我都說……”
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一個無人知曉的院子,毫無徵兆的,這樣一樁隱藏在過去的往事,隨着李勇的敘述,緩緩在顧安安的眼前展開。
一點一點的,掀開了那些曾經的晦暗。
過了好久,顧安安才推開門從院子裡出來。
她的臉色蒼白得就像一個失血過多的病人。
好像下一秒就會倒在這裡悄無聲息。
埃文是個沒什麼同情心的人,再加上顧安安之前恐嚇他的行爲,他見狀冷笑着唏噓:“怎麼,被這個邪惡看不見光的世界震驚了?”
顧安安嘲諷的勾了勾脣角,微不可聞地說:“誰知道呢……”
跟猜測的真相相比,實實在在放在自己眼前,親眼看到的鐵證,纔是擊垮顧安安最後的工具。
苦笑着聳了聳肩,顧安安問:“能安排個地方停頓幾天麼?”
埃文意外的看着她:“你不回去?”
“現在還不是時候。”
埃文還想問什麼,可是顧安安明顯沒有解釋的慾望,視線再三從顧安安的身上劃過,最後埃文還是選擇了沉默。
“不着急走在這兒住兩天也行,暫時不會有人找過來的,但是沒法長久住,冷傲天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找過來,畢竟你老公的能力還是很值得感嘆的。”
提起冷傲天,顧安安的身子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她毫無徵兆的帶着埃文跑了,也不知道現在的冷傲天是什麼情況。
顧安安坐在門檻上捂住了臉,沉默了好久才悶聲說:“不是老公了……不是……”
埃文目光晦暗的看着顧安安的頭頂,難得沒有出言奚落,只是靜靜的看着門框抽菸。
這事兒誰都沒法說清。
到底是誰的錯,追究起來根本就沒有意義。
再說了,各執一詞,說起來顧安安和冷傲天都沒錯。
但是辜負了就是辜負了。
顧安安這次平復情緒用了很久,等到她重新擡頭的時候,距離她逃跑出來的時間已經正式邁進了第二天的行列。
埃文被凍得渾身發抖,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屋拿了一條毯子扔到了顧安安的身上,毯子裡還放着兩個熱水袋。
被凍了太久,肢體都是麻木的。
冷不丁的被熱乎乎的熱水袋一燙,顧安安的眼圈都紅了。
埃文沒有再給顧安安調整心情時間,直接上前一把把人拽了起來。
“大姐,這兒實在不適合你傷懷難過,再不走我怕你被凍死在這兒了,所以還是走吧。”
顧安安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沉默的攥緊了身上的毯子,太久沒有說話,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李勇想辦法帶走。”
埃文頭疼的按着自己的太陽穴:“我是欠你的麼?”
“你是我弄出來的。”顧安安直白地說。
埃文徹底啞口無言。
他算是看出來了,顧安安也是個手黑的主兒。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這人我都藏這麼久了,怎麼可能輕易就讓他曝光?”
埃文跺了跺腳,問:“監控你拿到了?”
顧安安嗯了一聲。
埃文意味不明的來了一句:“收好了,這可是最後一份了。”
顧安安低着頭沒有說話,埃文也不糾結,一手拎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顧安安的兩條腿根本就用不上力,跟擺設無疑。
如果不是埃文提着她,她甚至根本就沒法邁步。
把顧安安粗暴的扔到了車廂裡,埃文不顧屁股底下的炸彈威脅主動上了駕駛座,發動汽車的時候說:“嘿,能說說你在想什麼嗎?”
側頭看了臉一半隱藏在陰影裡的顧安安,埃文問:“或者說你接下來想怎麼做。”
“等。”
“等?等什麼?”
顧安安閉上了眼睛,聲音飄忽:“等局勢亂了,等冷傲天按耐不住動手。”
冷傲天出手了,她再出現,那個時候她手裡的東西就能發揮作用了。
明白了顧安安的意思,埃文搖晃着腦袋發出了一聲嘆息,用力踩了一腳剎車,聲音隨着發動機轟鳴的動靜飄散:“你開心就好咯……”
顧安安失蹤的第三天,坐在臥室裡的冷傲天就跟雕塑一樣,久久的坐着沒動。
這個時候再說什麼自欺欺人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歷時三天,確認了顧安安是主動離開的,沒有任何脅迫或者別的隱情,冷傲天終於相信了之前陳然的話。
顧安安已經知道了。
她知道了自己做的一切,並且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她離開了自己。
毫不猶豫。
臥室裡還維持着顧安安離開之前的模樣,就跟這些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冰冷的空間卻明白的告訴冷傲天,那個人已經走了。
冷傲天的視線像刻刀一樣從整個臥室的空間裡來回滑過,最後定格在那面明亮的化妝鏡上。
太久沒有閉眼休息,精神長時間的緊繃,讓他的目光有些飄忽。
他好像看到顧安安又坐在了那裡,一臉苦惱的回頭跟自己說話。
“傲天,你說我這套衣服配什麼首飾好看?”
冷傲天無力的張了張嘴。
畫面一變,他又聽到顧安安低聲嘟噥:“哎呀,我又長痘痘了,真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