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相對無言,顧安安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哭了。
她的眼淚狠狠地砸到冷傲天的手背上,那種溫度讓冷傲天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
恍若自己被燙傷,體無完膚的在顧安安的眼前顯露着自己的脆弱。
這讓他絕望。
冷傲天擡手輕輕的擦掉了顧安安眼角的淚,動作溫柔得跟之前的每一次別無二致。
感受着臉上不屬於自己的溫度,顧安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別開頭避開了冷傲天的手,自己胡亂的用袖子擦了一下臉,效率很高的把臉上的水漬擦乾淨。
她扭頭看着自己帶來的花,目光不錯的盯着,聲音沙啞:“你簽字吧。”
“想要折磨我多簡單,用不着賭上你的婚姻,我不值得你這麼費心。”
你放心,從今以後,我大概都不會過得很好了。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所以你可以放過你自己了。
很多話顧安安沒說,可是冷傲天卻都明白。
他強壓下心頭的抽痛,喉嚨裡火辣辣的,像生吞了一把芥末。
“除了離婚,你就沒有別的要求?”
顧安安吸了吸鼻子,撐着笑說:“一個一個來,先離婚,然後再說別的。”
來之前顧安安就已經想好了,所以哪怕情緒已然失控,說出的話依舊很有條理。
冷傲天過分纖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眼裡翻涌的複雜,他竭力剋制住自己擁抱顧安安的衝動,咬牙問:“你就那麼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是嗎?”
顧安安挑眉一笑:“抱歉,就像你做不到對着自己的仇人相親相愛一樣,我也做不到跟一個玩弄了自己感情的人在一起。”
“我想我們還是分開比較合適,這樣對你好,對我也好。”
冷傲天閉上了眼睛:“你很早就知道我做了什麼,對不對?”
顧安安聞言一愣,心裡掀起了一片震驚。
事實並不是這樣。
從她知道真相到現在,頂天不到一個月,但是冷傲天這麼誤會了,顧安安也不介意讓他繼續誤會下去。
她定了定神:“是。”
冷傲天捏着離婚協議書的骨節因爲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呼吸變得略顯急促:“你耍我?”
冷傲天難以想象顧安安是用什麼心態看着自己跟小丑一樣的在她面前獻殷勤討好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又在想什麼。
她可能是在策劃着隨時離開,又或者是在嘲笑自己的作爲……
冷傲天的臉色來回變換,最後定格在鐵青。
他以爲自己是獵人,一直對顧安安心存愧疚,想盡各種辦法補償她,只希望等到說破真相的那天,顧安安能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可是沒想到顧安安早就知道了,而且把他當做了笑話。
在這樣的時刻,最狼狽的變成了他。
“顧安安,你真是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顧安安撐着額角低低的笑了,冷傲天盛怒之下,甚至沒有聽出顧安安這笑聲裡的冰冷。
“冷司令,我們最多就是彼此彼此,算不上誰耍誰。”
冷傲天沒有接話。
顧安安的話,和她吐露出來的事實,打消了冷傲天心裡最後的一絲遲疑。
他拿過一旁的鋼筆,翻到了簽字的地方,乾脆利落的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在冷傲天低頭簽字的時候,顧安安的心口一窒,疼得她喘不過氣。
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籤好,冷傲天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顧安安的臉上,再也找不到絲毫溫存,就像他們初見的時候一樣,銳利冰冷得傷人。
“你說的也不少了,剩下我補充兩句。”
顧安安好脾氣的笑了:“你說。”
“我會召開記者發佈會說明我們已經離婚,你以後不能再打着冷家的名義在外邊活動,我不會跟你進行財產分割,但是會酌情讓秘書給你一些賠償,在我出院之前,我希望你能從家裡搬出去,能做到?”
顧安安點了點頭:“可以,還有別的嗎?”
顧安安的乾脆,讓冷傲天心裡那種被耍了的感覺異常強烈,他的語氣越發冰冷。
“暫時沒有,如果有需要補充的,我會讓秘書聯繫你。”
顧安安:“好。”
“我能求你個事兒嗎?”顧安安突然問。
冷傲天心裡緊繃的弦鬆了一下,面上依舊冷冰冰的,可是心裡卻隱隱翻涌起了一股隱晦的期待。
他想,只要顧安安跟自己解釋解釋,他就對自己剛剛說的話道歉。
只要她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他就不追究她耍自己的事了。
可是顧安安的回答卻讓他失望徹底。
“我媽媽的情況不太好,我暫時找不到給她治療的地方,可以拜託你讓她繼續接受治療嗎?”
冷傲天氣得渾身上下哪兒都疼,連說話的尾音都在抖:“我沒說不讓她治療!”
顧安安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低聲解釋:“我會盡快想辦法的,至於別的……”
“我總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冷傲天沒問清楚顧安安說的交待是什麼交待,顧安安就已經走了。
她走了好久,冷傲天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蠢事。
他同意離婚了。
而且還簽了字。
桌上放着顧安安帶來的繡球花,自己手上的紗布是顧安安包紮的,可是人卻已經走了。
冷傲天的心裡沒由來的一陣發慌,扔開了手裡的離婚協議書,瘋了一樣的從牀上跳下來往下跑。
送走了顧安安不放心冷傲天的徐亞折返回來,正好看到冷傲天單腳蹦着不要命似的往外跑,嚇得一邊的眉毛都飛了起來,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過去拽住了冷傲天大吼:“冷傲天你他媽瘋了啊!你要幹什麼!!!”
冷傲天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徐亞,着急地問:“她人呢!我問你她人呢!顧安安人呢!她在哪兒?!她去哪兒了!”
徐亞被冷傲天捏得翻白眼,連忙的抱住了冷傲天不讓他掙扎亂跑,嘴裡大喊:“她走了啊!好好的走的!我親自把人送出去的絕對沒事兒你到底在鬧什麼?!”
徐亞的話音剛落,冷傲天的拳頭就呼嘯而來。
他還沒弄明白怎麼了,臉上就捱了狠狠地一下,砸得他以爲自己的後槽牙都掉了一排。
徐亞吃痛驚呼:“哎呦臥槽!冷傲天你幹什麼!”
冷傲天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毫無理智的大吼:“誰讓你帶她走的?!誰讓她走的!你把她給我找回來給我找回來!”
徐亞徹底被冷傲天逼瘋了,他扯着嗓子怒吼:“老子看你是真的瘋了!你倆都離婚了你讓我去哪兒給你找回來!老子上哪兒給你找人啊!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連着捱了冷傲天好幾下,徐亞是兔子也急眼了。
儘管武力值相差很大,可是爲了擋住冷傲天不讓他單腿蹦噠出去發瘋造成更大的人員傷亡,他還是拼着被打死的危險跟失去理智的冷傲天扭打在一起。
陳然和齊子風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真的一副慘烈的場景。
所幸冷傲天盛怒之下理智尚存,再加上他單腿影響了武力發揮,徐亞捱了這麼一通暴打,勉強撿回了一條小命。
陳然頂着頭上的紗布去把打着石膏同樣纏着紗布的冷傲天鉗制住,看到他通紅的眼睛,生怕自己壓制不住,大吼:“快拿鎮定劑啊!你他媽還杵着幹什麼!”
齊子風放下被扶起來的徐亞正準備去拿,結果徐亞一下沒站穩,吧唧一下差點又摔了下去。
徐亞大喊着救命,要死了,沒辦法齊子風只能又把人扶了起來,恨不得一巴掌把徐亞拍到牆上。
冷傲天被陳然壓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粗氣,一片混亂中,陳然聽到他說:“鬆手。”
陳然不敢鬆手,無奈地說:“你得冷靜。”
怕自己的話沒有說服力,陳然又說:“同樣都是失戀了,你看我就比你冷靜。”
沒有理會陳然的臭貧,冷傲天閉上了眼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說:“我沒事兒了,鬆手。”
深知冷傲天一句話從來不說三遍的臭毛病,陳然小心揣摩着他的情況,試探地說:“你真的沒事兒了?”
冷傲天擡頭瞥着他沒有說話。
被這個充滿殺氣的眼神震懾,扛過槍見過血的陳然慫了。
小心的鬆開壓制着冷傲天的手腳,陳然起身勸說:“你還帶着傷,不應該這麼衝動的。”
冷傲天沒有接話,在齊子風的攙扶下從地上起來,低着頭問:“你們怎麼來了?”
“不放心,來看看。”齊子風回答。
冷傲天剛剛扭打的時候,還沒好利索的地方又被折騰了一遍,現在渾身哪兒都不舒服。
他索性把身體大部分重量都放在了齊子風的身上,面無表情地說:“我沒事兒,你們回去。”
陳然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聽到冷傲天說:“我說,我沒事兒。”
清楚這人的性子,陳然放棄了說話的念頭。
他怕自己嘴欠然後被冷傲天揍……
看了一眼被打得一張臉像地圖似的徐亞,陳然頭疼的按住了自己突突直跳的額角,跟齊子風交換了一個眼神,無語的點頭。
“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帶徐亞去處理一下傷口。”
已經只剩下半條命的徐亞見終於有人想起了自己,呻吟着舉手:“然哥……我要跟你學打架……就你剛剛打這老王八的那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