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隆從角翼魔獸那裡取得了增強儀式用的材料,然後看到費奇帶着地精回來。他微微嘆一口氣,然後指着火堆旁的一塊大石頭:“坐吧,休息一下,等一會兒開飯。”
角翼魔獸已經被大卸八塊,看起來就讓人倒胃口。並不是所有的野味都好吃,角翼魔獸就在其中。它並非帶有毒性,而是有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腥臭,吃下去十有八九會吐出來,不僅不能補充體營養,還會損失體力,甚至患上疾病。
所以費奇看着特隆將角翼魔獸的屍體踢下懸崖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吃乾糧?”他舉起揹包問道。
“不,咱們烤蛋。”特隆捏捏鼻子說道:“我藉着火光看了,蛋是生的,裡面還沒有小角翼魔獸。這蛋足夠大,弄熟它夠咱們幾個人好好吃一頓了。”
“你確定這東西能吃?上面還有血,你說角翼魔獸會不會在進行什麼邪惡的儀式?”
“你是不是學儀式太多了,看什麼都和法術有關?我只看到了血腥,沒發現符文或者法術相關的東西。要是舉行儀式總得有帶法力的東西吧,你看到了嗎?”
費奇搖搖頭。角翼魔獸的舉動是有些詭異,也超出了書本對這種生物的記載,但特隆說的沒錯,這裡的確沒有施法的痕跡。再說他們要吃的是蛋,又不是蛋殼上的地精血。等一會做熟了看看什麼樣子,若是有問題,可以選擇不吃,也沒人會扯着他們頭髮往嘴裡塞不是?
烤蛋不能用明火直接燒,那必然會導致炸裂,蛋液就全都浪費在澆地上了。烤蛋必須用柴灰,還要不斷翻動,本質上是燙熟的。
也就是拿回揹包後有了之前剩下的肉,包括磨牙的肉乾和剩下的磐石獸。這些加上爲數不多的乾糧來墊着肚子,大家纔有耐心弄柴灰。在野外沒那麼精細,木條成碳砸碎後也能湊合着用,大不了加些沒燒過的木條來平衡溫度。
之前說過,角翼魔獸的蛋比籃球還大,想要全熟,要麼烤箱加微波爐內外齊攻,要麼就費功夫慢慢烤,一整夜或許就差不多了——這誰受得了?費奇想出個折中的辦法,不斷翻動讓靠近蛋殼的這部分變成固體後,直接一劈兩半,變成兩個盛着還處於液態蛋黃的蛋碗。裡面剩下的那部分蛋液差不多將頭盔鍋盛滿了,然後烘烤兩個蛋碗,同時火烤頭盔鍋。
炭火和蛋的香氣混合起來,讓所有人陷入了沉默。這個時候誰也不想說話,都怕一張嘴口水嘩嘩流淌下來。由於不好用手操作,費奇便用法術來控制兩個蛋碗和一個蛋鍋。特隆坐在旁邊盯着食物,同時用力擦拭武器和盔甲,似乎準備將上面所有金屬零件擦成鏡面纔會罷手。
朋朋盤腿坐在費奇身邊,兩隻手緊緊捂着嘴巴,好讓肚子裡面咕嚕嚕和轟隆隆的聲音別傳出來——至少也別那麼大聲。除了在外面沒人注意的撿東西可以直接吃,當酋長髮食物的時候絕對不能搶,否則不僅會捱打,還會捱餓。朋朋吃十塹長一智,這點已經學會了。
午夜是最優雅的一個,它並不會真的飢餓,所以時不時用爪子撓主人的腿絕不是因爲肚子裡的肉體需要,而是出於一種精神追求,或者叫做饞。
“行了,熟了。”費奇用木棍捅穿蛋白看看內部,然後拿出刀子來將將它切成一塊塊的,簡單灑上鹽,然後將燒熟的蛋黃也倒進去,攪拌攪拌,分配分配。兩個蛋殼和一個鍋變成了臨時的三個碗,大家呼嚕呼嚕吃了起來。
角翼魔獸的蛋簡簡單單就是一個味道:香。在這個香味的加持下,略硬的口感以及蹩腳廚師的手藝都可以忽略不計。沒有什麼比勝利之後的會餐更讓人舒心的事情,可偏偏就有個傢伙從鍋裡擡起頭來,煞風景地說了句:“這有點不對啊……”
特隆差點將手裡的蛋殼扔出去:“怎麼了,哪裡不對了?難道有毒?”
“沒,毒性沒有,但是我覺得整件事有些奇怪。”費奇指了指午夜,“特隆,你沒發覺嗎?這個冬天,咱們已經遇上兩次反常的生物繁殖行爲了:鬼貓在應該下山避冬的時候,因爲幼崽而滯留山上;角翼魔獸居然在冬天生蛋春天孵化。”
“是挺反常的,但一年下來總有兩三件反常的事情吧?”
費奇歪着嘴,將手中的蛋鍋遞給已經吃光並正在**殼的朋朋。思考讓血液離開胃部進入大腦,他就沒那麼餓了:“兩個反季節生育的事情或許只是湊巧,但是這令我有了個新的想法。當初那隻瘋狂的峭壁獅鷲爲什麼那麼瘋狂,只是因爲死了配偶的報仇心切?”
特隆愣了:“不就是報仇心切?還能是什麼?”
“峭壁獅鷲不是那麼忠貞的生物,爲配偶報仇是肯定的,但也不至於連東西也不吃對不對?”費奇皺着眉頭,緩緩說出了自己想法:“若是從另一個角度考慮,它會不會是因爲沒有配偶,不能反季節繁殖後代,因而被某種力量驅使和強迫,從而發瘋的呢?”
“啥?不能生蛋而發瘋?什麼力量能這樣驅使一直獅鷲?”
“毀滅和重生邪教。”從費奇嘴角流出的字讓周圍的溫度都降低了些許。“毀滅很好理解,重生呢?哪怕這是個邪教,是混亂的惡魔創造、扶持的,但名字一般不會撒謊。真理雷霆女神必然掌握真理和雷霆,毀滅重生教派有毀滅,也有重生纔對。我現在覺得,寒冬籠罩大雪封山,生命處於死亡的邊緣,卻在繁衍後代,沒比這個更接近毀滅重生了。”
“你這個解釋……我不知道是對還是錯,但你最好跟雪鴞大人說一說,萬一是對的呢?”特隆又往嘴裡扒拉兩口蛋,突然擡起頭來說道:“對經!”
“啥?你先嚥下去再說。”
“地精。”特隆調整了一下,終於能說清楚了:“你的地精是怎麼回事,難道也是來繁衍部落的?你問問它地精部落在什麼地方,多大規模,武器裝備是什麼水平。哦,別讓它看出咱們的意圖來。”
如果有意圖,那也只能是剷除地精的意圖。單隻地精如果聽話,或許還能在費奇的庇佑下活着,但誰也不可能在落日山脈女神教會的聖騎士、怪物獵人身邊庇護一整個地精部落。費奇從“費奇的記憶中”搜索了片刻,裡面全都是災禍、驅逐、消滅。
“朋朋,你是怎麼被角翼魔獸抓住的,沒人來救你嗎?”
地精已經將費奇給他蛋鍋也吃乾淨了,肚子脹成球形,將破布條衣服完全撐開。他斜倚在岩石上,用力抹了抹嘴,拿出認真的精神頭來回答道:“朋朋和同伴出來找東西吃,看到一個發光的山洞,一鑽,就到了冷冷的大山裡面嘶。兩個摔下山死,又一個摔下山死,一個跑回山洞,山洞就沒了嘶。然後大壞鳥抓,酋長殺大壞鳥,救朋朋嘶。”
“發光的而且還會消失的山洞?”地精的描述聽上去不像是個真實存在的山洞,於是費奇追問道:“朋朋,過去你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裡,是在這片大山裡面嗎?”
“不是嘶!那有好多大水坑,還有會吃地精的軟軟土(沼澤),朋朋抓水蛇嘶。”地精時而揮舞手臂表演抓蛇的動作,時而掐住自己脖子慢慢蹲下表示被沼澤吞噬——在所有的動作裡面就是沒有爬山和下坡。他最後說道:“天上兩個熱火球嘶!”
“兩個,不是一個?”費奇立刻驚呼道,並將地精的話轉述給特隆。
朋朋點點頭,豎起兩根指頭來,對準天空兩個方向,非常明確地說明了太陽的數量。這隻地精從沒用過數字三,但是二得很對。
不管是從表情上看還是觀察靈魂之火,朋朋都沒有撒謊——想要當面騙過契約魔難於登天,地精就更不可能。“兩個太陽,那就不是在永黎,而是另一個世界了。那麼發光的山洞就好理解了,肯定是某種跨世界傳送的效果。”
“跨世界傳送?就像真理雷霆女神送下天使來一樣嗎?”特隆看着朋朋,這個地精吃多了又劇烈活動,現在又倒在地上哎呦哎呦揉肚子。他不由暗自吐槽:誰閒着沒事兒幹傳送這麼個傢伙?
費奇注意到特隆的表情,便也嘆了口氣:“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可……”
他突然停頓下來,盯着火光的兩個眼球左右顫動着。特隆忙問怎麼回事,費奇擡起手掌讓他安靜。他一直處於認真思考的狀態,過了大約有三分鐘纔回過神來。
“特隆,我又想到個問題:第二隻角翼魔獸是從哪裡來的?你非常確定角翼魔獸僅有一隻對不對?剛剛解剖的這一隻是你當時看到的那隻嗎?”
“是的沒錯,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一隻。我很清楚它的樣子,不會記錯的。如果看到的是另一隻,我一早就會想到第二隻的問題,咱們就不會被偷襲了。”
“那麼咱們明天下去看看摔死的那只是什麼樣子的,我在想它會不會是通過傳送門過來的。”
“這?這怎麼看?難道通過傳送門會留下痕跡?不可能吧,就算有痕跡,這連蛋都生出來了,痕跡還能留下?”
“看它的肌肉、脂肪情況,與另一隻作對比。你看看朋朋的衣服,就知道他的家鄉這個時候並不冷。兩個太陽加上沼澤地,那裡的角翼魔獸或許還沒爲冬天儲備脂肪。這個猜想可能站不住腳,很可能也找不到證據來支持,但我幾個想法,你聽聽對不對……”
“蛋根本沒來得及孵化出來,咱們就可以反推生蛋時間,正好是雪最大的時候是不是?正常情況下,角翼魔獸秋天儲備的營養差不多耗盡了,哪來的能力生蛋、造蛋?哪怕是心有餘力也應該不足。你殺死的那只是公的,另一隻若是個儲備更足的母獸,這就有違常理:在落日山脈,繁殖慾望可以很強,但尋找食物的難度不會因此降低。而且,它們也沒有在更早的時候產蛋——就像午夜的父母那樣。”
“所以,若它相對更肥,那麼就有可能是來自另一個季節,來自另一個世界。”費奇總結道:“若是那樣,事態就變得麻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