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之的那幾個堂叔,意欲何爲再明顯不過,他們看沈逸之是個小孩兒,若是推上了家主的位置,那麼真正掌權的,則是把沈逸之推上那位置的人,而沈逸之,也不過是要被他們當做傀儡擺佈利用罷了。
沈正言當然第一個不同意,他對沈逸之又是講了一番厲害關係,只說那幾個堂叔,是想要利用他,到時候他若做了家主,必定要被那幾個堂叔掌控,說不定連自由也都沒了。
沈逸之那時還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沈正言,他年齡雖小,但是心思卻不小,他也想過,若是自己做了家主,雖然只是個小孩子,難以服衆,但是在家族中那些中立的長輩的幫扶下,還是有可能把握住局面。
尤其是當他做了家主以後,他就可以查清他爹孃死亡的真相。
可是這時,沈正言給他下了一劑猛藥,他告訴沈逸之,沈逸之一定是沈家的家主,名正言順,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若是他現在做了家主,根本無力對抗族中的幾個堂叔,倒不如現在退一步,主動放棄繼承家主之位。
等到多年以後,沈逸之長大了,再繼續出任沈家家主,這樣不僅有機會替他爹報仇,也能不被那些人利用操控。
這雖然是個好主意,可是沈家不能一日無主,否則必定大亂,這個時候,沈逸之自然想得到,若想現在沈家先控制住這個雜亂的局面,唯有先選出一位代理家主出來才行。
而這個代理家主,不二人選當然就是眼前這個親叔叔,沈逸之主動提出這一想法,卻不知正中沈正言下懷。
可是由於這是沈逸之提出來的,其他的人自然無力反對,於是,沈正言這個家主算是坐穩當了。
但是後來的事情,卻並沒有在沈逸之的掌控之內,自從沈正言做了家主之後,去看望關心沈逸之的次數越來越少,就連傭人們之間也都在說,現在沈家的大少爺已經換人了,不再是昔日的沈逸之,而是他叔叔的兒子,他的堂弟沈勤之。
再往後,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沈逸之躲在院子裡,不被人重視,原先被他叔叔派過去照顧他的人也都一個個離開,最壞的時候,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傭人送飯過來。
沈逸之所在的院子,原先的小廚房,早已經熄了竈,沒人送飯,大家都要餓肚子,越來越多的僕人受不了了,紛紛找藉口離開,最後只剩下一個,他的奶孃劉嬸。
沈逸之說,是奶孃陪他度過了最困難的日子,他們在院子裡挖走了原先種下的花草,轉而種成蔬菜,每日裡奶孃要帶着他從院子後門離開去後山上挖野菜採野果吃,他們每日過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一直到後來的自知自足,這中間,沈正言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有一次,奶孃去給他找吃的很久都沒有回來,沈逸之跑出了院子,在園子裡碰到了一大羣傭人陪着玩的沈勤之,當沈勤之用小石頭砸着他,不許其他人管他叫大少爺,並且說,他自己以後纔是沈家的家主繼承人,而沈逸之什麼也不是的時候,沈逸之終於不再自己騙自己了。
他相信了那些僕人的話,利用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叔叔。
沈逸之說,那一天回去他在屋子把自己關起來,關了好久,他終於明白過來,沈正言根本不會幫他調查父親死亡的真相,更不會在他成年以後,把家主之位還給他,而他的叔叔,纔是背後野心最大的人,他的目的,一直都是原本該屬於他父親的家主之位。
從那天以後,沈逸之整個人都變了,他知道,這整個沈家的傭人都已經不再當他是沈家的大少爺,一人除外,那就是奶孃劉嬸。
而且也沒有其他人會告訴他事實和真相,他只能和劉嬸在這院子裡相依爲命,沈正言在奪了他的家主之位後,雖然沒有殺他,但多半是顧忌族中那些長輩,可是卻放他一個孩子在院子裡自生自滅。
沈逸之明白,若是自己手底下沒人沒有勢力,連活下來都困難,更別說有一天奪回家主之位,查出他父親死亡的真相。
於是沈逸之開始有了動作,他一邊讓劉嬸暗地裡幫他打聽他爹的事,一邊想盡各種辦法,拉攏沈家的傭人。
一個大家族裡,知道的最多的,就是傭人了,他不去管這人是什麼身份,只要有機會,他便想盡辦法拉攏。
有時候要拉攏一個人,需要的並不是錢財,而是在某些事情上的幫助,錦上添花雖易,可是雪中送炭卻更能籠絡人心,沈逸之處處留心,想盡了辦法,終於籌謀多年,在沈家上下所有地方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線。
當然這其中,對他幫助最多的就是奶孃劉嬸。
要說沈逸之這個人城府深,那真是打小練就的本事,他害怕有一天,沈正言在他羽翼豐滿之前,不肯再放他自生自滅,而是想要直接了結他以除後患,乾脆用了一招苦肉計,故意找了個機會,找到了沈正言,跪着求他說,想要去沈家族中弟子所在的學堂讀書。
沈逸之面對沈正言的時候,還是裝出一副十分信任他的樣子,甚至像一個小孩子常有的模樣,又哭又鬧,一會兒怪沈正言不去看望他,一會兒又故意告狀,說沈勤之欺負他。
沈逸之表現得越是像個小孩兒,越是沒有心機,沈正言便越是放心,乾脆就同意他去學堂,和沈勤之一起讀書。
讀書的時候,沈逸之自然也沒少受沈勤之的欺負,可是他還那麼小,心裡就明白,他越是讓沈勤之欺負他,沈正言也就越放心,越覺得他沒有威脅,他也越能活的長一點,最起碼在他有能力抗衡沈正言之前。
關於他爹的死,沈逸之後來也查到了,當然這是他長大以後的事,這麼多年,沈家的人都守口如瓶,不肯向他說起半點關於他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