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沒有怪你,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我留在這兒陪着你就是了。”我擦掉了晚晴的眼淚,輕聲安慰了她幾句。
沈逸之朝我走過來,有些抱歉的看着我說,“謝廣,二爺爺突然朝你發難我也沒有想到,說到底還是因爲我的原因,雖然沈正言他們父子早就該遭報應了,但終究是我們沈家的人,而這次的事情,是因你而起,所以二爺爺沒法拿我撒氣,只好把錯怪到你的頭上。”
沈逸之倒是和善,替他二大爺給我道了歉。
我擺了擺手,說了句不怪他,又拜託他一定要照顧好晚晴,之後才離開了沈家。
上山時,是孟老疤陪着我來的,當時我的心情激動無比,想着終於能帶着晚晴,從這一系列繁雜的事情中抽身而出,可是現在下山時,我孤身一人,心中只有無限悲涼。
這下山的路,我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天微微亮了,我纔回到了村子裡。
大老遠的瞧見山路下方,村口站着個人,仔細一瞧,是孔橋站在村口,靠在一棵大槐樹邊抽着煙,正朝着我這邊看着。
顯然他也同樣看到了我,把嘴裡的菸頭掐了,站直了身體,我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
來到孔橋身邊,他疑惑的看着我說,“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晚晴姑娘呢?”
我按了下眉心,有些疲憊的說道,“她留在沈家了,孔大哥,這一次,恐怕還要你暫時替我回到山門,管理山門中的事務。”
孔橋愣了下,問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不走?還要留在這兒?”
我低着頭,目光所及是腳尖,我腳上穿着一雙黑色的土布鞋,是馮寡婦活着時候給我的,說是他男人臨死前不久才做的新鞋,一回沒穿過。
黑布鞋的鞋尖上沾上了不少黃土,我擡腿伸手撣了兩下,對孔橋說,“晚晴現在還不能離開沈家,而我也不能把她自己丟在這兒,所以我要留在這兒,等着她和我一起走。”
聽我說完,孔橋黑了臉,他怒氣衝衝的對我說,“所以呢?你要在這兒呆到什麼時候?就爲了一個女人,你把山門中的弟子置於何地?你把門主祖師爺置於何地?若是門主祖師爺地下有靈,知道你是這麼一個爲了兒女情長什麼都不顧的人,不知道他老人家會不會後悔當初讓你來做這個門主!”
“這門主之位,本來我就不想做!是你們讓我回的山門,是你們非要我做這個門主!現在又來怪我!你說我只顧着兒女情長,那你呢?難道我要像你一樣不管妻兒才行?”我同樣被孔橋的話激怒了,不過腦子的回了他幾句。
可是我的話,顯然觸碰到了孔橋的底線,他猛的揮出一拳,我不防備,狠狠被他一拳打出老遠。
“咳……”我輕咳一聲,胸口一陣悶疼,嘴裡一股血腥味兒,我伸手在嘴邊抹了一把,鮮紅的血。
孔橋是真的惱了,他這一拳根本沒留手。
“老子對老婆孩子怎麼樣,不用你管!謝廣!門主祖師爺他老人家錯看你了!我們歸元洞上下也錯看你了!你不回去可以,我自己回去!”孔橋狠狠握着拳頭,咚咚兩拳,轟在旁邊的大槐樹上。
他的手指關節,被粗糙的樹皮磨破,青紫一片留着血,我站在五步遠得距離之外看着他沒有答話,孔橋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直到他走出很遠,我前方的大槐樹咯吱兩聲響,然後轟然倒地,一人抱不過來的樹幹,從他落拳的地方斷裂,上邊的樹冠重重的砸在地上,濺起一陣土霧。
我低頭看着面前地面上參差不齊的樹幹斷口,一根根錯落的木茬子,就好像孔橋那張憤怒的臉,朝我豎立着,在向我宣泄他的怒火。
原本清新的空氣,被地上濺起來的塵土弄得渾濁,嗆的我又咳了兩聲,連帶着嘴裡又冒出一股腥甜的血液。
孔橋那一拳,大約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我沒有刻意防備捱了他一拳,這會兒還真不好受,胸口裡像有一臺絞肉機,絞動着我的內臟,糾結在一起。
痛,很痛,痛的我連朝前走一步都直吸涼氣。
但是我不怪他,是我有負門主祖師爺的囑託,是我丟下了山門中的弟子,我默默的看着前方,孔橋的背影越來越小,直到縮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在我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隨着村裡最早的一聲雞鳴,太陽出來了,第一縷陽光投射在我身上,我被那耀眼的光芒照射的腦袋有幾分眩暈,眼底一黑,腿部的力量再也不足以支撐我的身體,在我閉上眼的那一刻,世界安靜了。
……
“這怎麼回事兒啊?大清早的,我就聽見村口咚的一聲響,我就趕緊跑出去看,就我們村口那棵大槐樹,好些年了,不知道咋回事,從中間斷了,那地上全是樹枝,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爲是變了天,天上的悶雷把那樹劈斷的,沒成想走近一看,就瞧見謝大師倒在樹枝裡邊兒。”
模模糊糊的聲音,聽進我的耳朵裡,我想開口說話,卻怎麼也張不開嘴。
“阿春姑娘,這謝門主怎麼樣了?怎麼現在還沒醒啊?他昨晚上山去沈家,清晨卻昏倒在村口,莫不是謝門主被什麼人偷襲了?”
“是呀,之前在鬥法大會上,我見識過謝門主的實力,他可不是那些虛有其表的繡花枕頭,能把他傷的這麼重,不會是沈家……”
“咳!”
“謝廣!”
我艱難的睜開眼,映入眼中的第一個面孔,是一個清秀的姑娘,正一臉焦急的看着我。
眼珠子一動,在我腦袋上邊,還有好幾個人,都是熟悉的面孔,他們圍成一圈,低頭看着我,我伸手摸了兩下,自己躺在牀上,從四面八方伸到我上方的腦袋,讓我看的有些頭暈。
“我……”我試着張了張嘴,一說話,喉嚨就像撕裂了一般疼痛,痛的我吸了口氣,這一口氣吸進身體裡,胸口更痛了,又痛又癢,讓我痛苦的抽搐了兩下,百爪撓心的感覺,大抵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