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倒是一點都沒錯，我聽父親和哥哥的口氣，北疆經過這麼一場大敗本來應該安分二三十年的，不知道這次爲什麼卻還不死心……”阮玉萱回答，然後笑道，“我畢竟是女子，沒有聽這些事情的資格，再說了，我也根本聽不懂這些，我所知道的只是父親又要繼續駐守北疆了。”
清暖結合這段時間的情報來分析，但她畢竟不是軍事家，也不知道北疆的具體情況，根本無法弄明白，她便放下此事，轉而和玉萱聊天。
待送走玉萱之後，清暖便問陌安璉：“我覺得這段時間有些不大對勁，你認爲呢？”
陌安璉漫不經心地問：“哪裡？”
“這段時間天災人禍很多，而且每次都會‘處理不當’，導致民間怨聲載道，還隱隱有民亂的跡象，太子黨和英郡王一派鬥爭的非常激烈，卻不知道爲什麼幕後棋子頻頻暴露於臺前，短短三年，貴族居然已經抄了十幾家……”清暖越說越覺得不對勁，“以往除非奪嫡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纔會有這樣的情況，可現在洛明霄正當壯年……”
“這些事情你不用管，文昌侯府不是沒有牽扯進去嗎？”陌安璉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做派。
清暖看見他的目光還停留在書本上，便也隨手拿了一本，決定靜下心來慢慢地看，陌安璉也說得沒錯，御前辯駁一事讓文昌侯府的聲望大大上升，而且蕭宏誠的任期早早就到了，暫時不會繼續當官；蕭晉初是侯爵，不算官；清翊還沒去朝堂，清颯更是沒人敢惹，所以文昌侯府還真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她翻開第一頁，頓時失笑。
自己無意中拿了一本，沒想到就是那位穿越者前輩陌冰彥的傳記。
這可是開國不久的孤本抄錄下來的，大概那個時候的陌冰彥纔是最真實的，沒有被刻意弱化或者醜化，她也想看看，老鄉到底是如何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
只不過
清暖微微側過身子。
看陌冰彥的傳記，還是要避着身邊這位才行，她可記得陌安璉看這本書的時候，表情非常奇怪。
清暖拿着這本書，從聲音到表情無一不是自然平靜到極點：“剛記起來我有點事情沒做，先走了。”
“看完了記得要放回來。”陌安璉頭都沒擡，應了一聲，清暖便慢慢地離開，卻在要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李嬤嬤通知清暖，皇后要她立刻進宮。
皇后的命令？
清暖命人備車，自己去換衣服，同時差使人去問清楚，好在素皇后派來的夏公公都是熟人了，立刻告訴清暖原因。
留國公主的身體又不好了。
聽見這個消息，清暖也不由嗟嘆。
至於這個留國公主又是哪裡來的，那就要從三年前說起。
失去了獨子加愛子，素皇后一度悲痛欲絕，精神恍惚，雖然宮中所有的妃嬪都在心裡叫好，但洛明霄並不想素皇后出事，畢竟素皇后是他精挑細選出來平衡後宮的，所以他覺得，如果抱養一個孩子，素皇后就能夠將注意力轉移到那個孩子身上，不用再沉浸在悲傷中。
正好那位曾經備受寵愛的蘅貴嬪在十月懷胎之後生下來了一個女兒，洛明霄就像忘掉曾經的許諾那樣，所以蘅貴嬪覺得這個女兒是掃把星，若是生了一個兒子多好？那樣她一定能夠恢復寵愛，而且位居九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蘅貴嬪根本不管剛出生的女兒，只是扔給下人，下人們眼見這位主子沒有多少復寵的可能，都忙着攀高枝去了，又怎麼會盡心盡力？一個小小的孩子如何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洛明霄有了抱養孩子的主意，覺得蘅貴嬪生的女兒是最好的選擇，結果一看，那個小女嬰都快死了，簡直勃然大怒。那是我的女兒，流着皇家的血，豈是你們能夠不在意的？於是曾經聖寵一時的蘅貴嬪被徹底打入冷宮，讓其他盼孩子都盼瘋了的妃嬪暗暗叫好，畢竟在這些女人心裡就是想要個孩子，連女兒都無所謂，可蘅貴嬪居然還不珍惜清暖聽聞洛明霄這個提議，簡直對洛明霄的想法拍案叫絕，認爲這是大男子沙文主義的最高峰，拜託，就算一個女人再不喜歡她的丈夫，見到丈夫其他女人生下來的兒女，心裡都會不好過的好不好？再說了，唯一的兒子死去的悲傷你怎麼能夠理解？這是抱養一個孩子能夠解決的嗎？
若非你從頭偏心到尾，洛祈涵也不會這麼淒涼，更不會出事，若說素皇后心裡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何況若是洛明霄有點誠意，最近還有個地位更低，只是從三品淑媛的妃嬪生下了一個兒子，爲什麼不把那個皇子抱給皇后？無非是不想看見半個嫡子的情形出現罷了。
洛明霄在安慰素皇后的時候尚且考慮了這麼多，素皇后不是傻瓜，怎麼可能猜不出來？所以她心中的恨意一日勝過一日，有時候清暖無意中看見素皇后眼中的光芒，都覺得非常可怕，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當然，洛明霄還是以爲他補償了素皇后，因爲他在這個女孩連一歲都沒有滿的時候就給她了留國公主的封號，而不是十五歲及笄禮的時候讓禮部議定，但這樣只會產生更加強烈的對比，因爲洛明霄對留國公主越好，素皇后就越會想到自己愛子曾經遭受的不平，清暖覺得，洛明霄的所有舉動無一不在戳素皇后的傷疤，逼得她更加瘋狂。
這位幸運又不幸的留國公主洛華穎因爲出生沒多久就受了寒，所以身子骨一直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清暖看得出來，素皇后雖然表面上對留國公主洛華穎非常好，但眼睛深處沒有任何溫度。所以當素皇后“忙於後宮事務，無暇照顧女兒”，而洛華穎又病的不輕的時候，素皇后就會召清暖入宮。
素皇后這一舉動，一是爲了讓清暖不要那麼孤僻，二是能夠名正言順地和清暖談天，畢竟她們是洛祈涵最親近的人，彷彿談起他，就不會讓那個人從記憶中淡去，清暖雖然沒有見過蘅貴嬪，但從寥寥的印象中也知道蘅貴嬪是宮斗的失敗者，想到洛華穎的身體就是不被蘅貴嬪重視才弄壞的，便挺同情洛華穎，也就略微盡了一份心。
坤鳳宮。
清暖一進來便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因爲每次她來，“忙於公務”的素皇后都不會在，只有太醫和宮女太監嬤嬤們留守，但今天素皇后硬是等在這兒，完全沒有掩飾她的焦急之色。
清暖自然感覺得到，素皇后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對勁，如果要找一個簡單的形容，那就是精神已經繃到了極限，下一秒很可能崩潰。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清暖自然不會以爲素皇后是善男信女，留國公主洛華穎身體不好是真的，但其中的病情有多少水分就不好說了，現在看見素皇后這個樣子，清暖心中輕嘆。
想必是素皇后爲了有一個最合理的理由招她進宮，從而將留國公主弄病了吧？畢竟大家都習慣了素皇后忙於公務的時候將兒媳婦叫進來照顧留國公主，也習慣了留國公主經常反覆的病情，要將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孩弄病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留國公主又不是素皇后的親生女兒，而且看見她的好待遇，素皇后就會想起自己兒子遭到的不公，能夠裝出對洛華穎很好，甚至讓後宮任何人都抓不到把柄，這已經體現素皇后超高的演技和耐力了。現在若是有什麼急事要聯繫清暖，又不能夠讓任何人注意，弄病洛華穎顯然是最好的方法，而且素皇后心裡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負疚。
內疚這種東西，素皇后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把它拋到九霄雲外了，在後宮爭鬥中，若是有半分心軟，下一刻就可能死的不明不白。
素皇后做出一副溫柔母親的模樣，對留國公主的病情極爲關心，對下人大發雷霆，清暖一直關注素皇后，自然能夠捕捉到她眼中那一抹恍惚，心嘆洛明霄的所作所爲是多麼過分。
他將同樣身體不好的洛華穎放到了素皇后這裡，每次看見病牀上掙扎的孩子，素皇后都會想起洛祈涵，這簡直是一次又一次地劃開她的傷口，泊泊流血，素皇后怎麼可能對洛華穎喜歡的起來？
清暖知道素皇后有要事找她，便溫言道：“母后，華穎妹妹年紀小，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
素皇后很配合地露出一點疲憊的樣子，說：“你說的正是，我們不能吵到華穎。”然後她恩威並施敲打了下人一番，這才和清暖緩緩離開，大家都習慣了她們接下來的聊天，不過這次有些不一樣，素皇后屏退衆人，清暖坐在她身邊，素皇后努力控制自己的音量，卻還是無法剋制心中的狂喜：“清暖，小七他……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