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繡沒有去關心這個晚上,帝后二人會在中宮殿裡談些什麼,她也不關心世宗聽了皇后的話後,會是怎樣的怒不可遏,她只抱着自己的兒子坐在牀上,一刻也捨不得撒手。
“主子,”袁義的聲音從屏風外面傳來。
“是元志來了?”安錦繡下意識地抱緊了兒子,問道。
繞過屏風走進來的人是不安元志,而是上官勇。
安錦繡驚得坐在牀上一挺腰,就要下牀。
“別,”上官勇忙跨了一個大步,走到了牀榻前,伸手按住了安錦繡,“躺着吧。”
“將,將軍?”安錦繡吃驚道:“你怎麼會來?”
“反正都是送孩子,”上官勇坐在了牀榻邊上,跟安錦繡說:“元志來,跟我來不都一樣?”
安錦繡望着上官勇,這一分別又是一年多,上官勇的樣子沒有變化,只是眼神看着不像當年那樣明亮了,安錦繡想說些什麼,問問上官勇過得好不好,卻只低了頭,把兩行眼淚逼了回去。
上官勇把懷裡帶着的小嬰兒放到了安錦繡的牀上,就好像他是家裡那種朝出暮歸的男主人一般,跟安錦繡說:“這小子倒是好養活,喂他什麼都吃,也不怎麼哭,不然我一定沒辦法把他藏在軍營裡。”
安錦繡看了看被上官勇放在了自己被上的小皇子,把懷裡的兒子往上官勇的眼前一送,說:“這是我們的兒子。”
上官勇想抱過來看,可是看安錦繡抱着不鬆手,便就着安錦繡的手看自己的兒子,小小的一團,真像安元志說的那樣,是個大胖兒子。“這兒子像你,”上官勇望着安錦繡笑道:“以後一定是個俊小子,不像我。”
安錦繡低頭親了親兒子,一狠心把兒子放到了上官勇的手上,說:“你要好好教他,只是不要打他,他沒有孃親照顧……”安錦繡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
“好,我不揍他,”上官勇答應道:“這兒子我給取了一個名字,叫平寧,你看行不行。”
“平寧?”安錦繡唸了一聲這個名字,“寧兒會高興的。”
想起那個被人殺死焚了屍體的小妹,夫妻二人又是一陣沉默。
“啊啊,”睡在了父親手上的平寧,這時叫了起來,手腳亂揮着,頭向安錦繡這裡扭着,像是在找安錦繡。
“他,”上官勇問安錦繡:“這小子想幹什麼?”
“乖,”安錦繡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以後要聽你爹的話,不然讓你爹揍你!”
想到安錦繡方纔還要自己不要打兒子,這會兒又嚇唬兒子不聽話就要捱揍,上官勇笑了起來,說:“我真揍他,你舍的?”
安錦繡望着上官勇,眨一下眼睛,也笑了起來,“兒子是你養,子不教父之過,你要好好教他,能,能不打就不要打。”
“這要是個女兒我就不動手,”上官勇望着在自己手裡亂動着的兒子,低聲道:“兒子不打不成材,放心吧,我不會凍着餓着他,日後他要是真有出息,就也從軍。”
“我也以爲會是個女兒,”安錦繡嘆了口氣,“沒想到是個兒子,看着就調皮,一定不好帶。”
看安錦繡發愁的樣子,上官勇把安錦繡摟到了懷裡,說:“辛苦你了,這個兒子我一定讓他成材,你就放心吧。”
“這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麼能放心?”安錦繡說:“你以後要是再找一個女人,要找一個心腸好的,要能善待我兒子。”
上官勇聽了安錦繡的話,想生氣,可是馬上又想到了周宜府裡的那個女人,心虛之下,他哪兒還有心思跟安錦繡生氣,說道:“我就你這一個女人,除了你,還有誰能看得上我?”
安錦繡把臉埋在上官勇的懷裡沒有吱聲,隨着官位的一步步往上,日後盯着上官勇的女人不會少,還說什麼只有她一個女人呢?
上官勇跟安錦繡說,聽到她生產的時候,他有多擔心,可是又覺得說這些沒用,孩子都生了,他再說這些就太矯情。
“你要防着白承澤一些,”安錦繡突然就跟上官勇道:“不要落把柄在他的手上,還有,他若是讓你殺什麼人,儘量推給別人去做,自己不要動手。”
“嗯,”上官勇說:“我知道了,你進宮後也要小心,不要再讓皇后害了。”
“元志都跟你說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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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錦繡擡頭看着上官勇,道:“你該走了,帶着平寧走吧。”
上官勇想吻安錦繡,卻一吻沒能吻上。
安錦繡的手捂着上官勇的嘴,“我身上都臭了,不好看,你不準記得我的這副樣子!”
“你什麼樣都好看,”上官勇憨憨地道:“哪有味道?我沒聞到。”
安錦繡嗔怪地看了上官勇一眼。
上官勇把安錦繡捂着他嘴的手往下一拉,低頭就吻上了安錦繡的嘴脣。
吻在一起的兩個人久久沒有分開,雖然沒辦法再纏綿在一起,可是這一個吻已經讓他們知足了,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面,就算見面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說上一句話。
站在窗外的袁義,看看天色,敲了敲窗戶。
吻在一起的兩個人都是一驚,分開後,望着彼此都是神情不捨。
“你不要忘了我,”安錦繡跟上官勇說:“不管日後的那個女人有多好,你也不忘了我。”
上官勇摸着安錦繡的頭髮,安錦繡的臉上看不到血色,拉着他的手上,能清楚地看見青色的血管,上官勇都不敢用勁去碰安錦繡,怕他粗手粗腳地把安錦繡給碰壞了。“我這輩子不會有別的女人,”上官勇在安錦繡的耳邊說道:“你要好好的活着,我就你這一個女人。”
上官勇抱着平寧走了出去,腳步邁得雖然遲緩,卻沒有回頭。
安錦繡呆坐在牀榻上,直到袁義進來跟她說上官勇已經走了,安錦繡才滿是愁悵地跟袁義道:“我們都沒能說上幾句話,他就這麼走了。”
“將軍不能久留,”袁義沒辦法完全懂安錦繡的心思,勸安錦繡道:“他這次來已經是冒險了,主子你就不要怪他了。”
“我怎麼會怪他呢?”安錦繡低聲說了句,看看睡在自己旁邊的白承意,跟袁義道:“把他抱去給奶孃吧,天亮後,聖上就會來了。”
袁義把白承意抱起來,說:“這衣服是將軍爲他備下的,是不是要換了?”
安錦繡自己動手替白承意換了衣,還特意跟袁義兩個人就着燭光,仔細看了白承意的身上,怕白承意身上要是有胎記什麼的,讓奶孃們看出不對來。
“沒事,”袁義把白承意的小身子看了一遍後,跟安錦繡說:“小主子就是比少爺瘦了點,其他的沒什麼。”
“這孩子怎麼不醒呢?”安錦繡看她跟袁義這樣翻弄白承意,白承意都不醒,不禁又擔心道:“這孩子是不是身體不好?”
袁義輕輕拍了拍白承意的小臉蛋,看白承意連眼都不睜,便也有些擔心了,上官平寧那個小少爺,就是沒人動他,還一刻也不老實,這個小主子怎麼就沒動靜呢?“那我讓榮太醫給他看看?”袁義問安錦繡道:“是不是將軍他們給他吃的東西不對?”
安錦繡點了點頭,這個孩子不是她生的,可以後就是她的兒子了,她不能不擔心。
榮雙被袁義叫了來,心裡還有點緊張,安錦繡的身子就已經是他的一難了,要是九皇子的身體再不好了,他的日子要怎麼過?
“他睡不醒,”安錦繡跟榮雙說:“榮大人你給他看看,是不是病了?”
榮雙看了看被安錦繡抱在手裡的小主子,說:“怎麼瘦了?”
“不,不知道啊,”安錦繡低着頭道。
“主子沒有奶水,”袁義這時畫蛇添足地說了一句。
榮雙知道安錦繡沒奶水,可是不是有奶孃嗎?看了一眼袁義後,他替白承意把脈。
“怎麼樣了?”安錦繡一直等榮雙收了手後,才問道。
“沒什麼事,”榮雙說:“九殿下這個年齡就是愛睡,安主子就讓九殿下睡好了,要讓奶孃們多喂九殿下幾回奶。”
安錦繡也不知道上官勇他們這兩天,有沒有給白承意喝過奶,軍營裡好像也找不到能餵奶的人,安錦繡親了一下白承意的臉後,跟袁義說:“把他抱去給奶孃她們吧。”
榮雙看着袁義把小皇子抱出去了,纔跟安錦繡說:“安主子又睡不着覺了?”
安錦繡捂嘴打了一個呵欠,說:“我就是擔心九殿下,知道他沒事,我就放心了。”
榮雙還想問問白承意怎麼兩天的時間就瘦了,但看安錦繡累了的樣子,只得先告退了。
安錦繡從枕邊拿起她爲白承意換下的小衣服,這其實只是一塊布,看着顏色已經很舊了,不知道是從安元志還是從上官勇的舊衣上扯下來的,“紫鴛,”安錦繡喊屋外守着的紫鴛。
紫鴛應聲跑了進來,說:“主子怎麼了?”
“把它燒了,”安錦繡把舊布遞給了紫鴛,這布她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紫鴛接過布,扔香爐裡點火燒了。
上官勇站在庵堂後的山上,上官平寧在他懷裡哼哼唧唧地不安生,“你娘就在下邊的庵堂裡,”上官勇跟兒子說:“以後你就見不到她了。”
上官平寧的小手拍到了上官勇的臉上,肉乎乎的小手,一點力道也沒有,連撓癢都不夠,卻讓上官勇的心一陣難受。
“傻兒子,”上官勇跟兒子唸叨着:“還能看到你孃的時候,你也不知道多看幾眼,跟爹一樣,都是傻子!”他有很多話要跟安錦繡說的,最後見了面,卻也只是說了那幾句話,這樣的自己不是蠢貨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