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舟品不出茶的好壞來,但還是坐着陪安元志喝了一杯茶,手裡拿着塊點心,又跑到了窗前,趴在窗臺上,看樓下的街市。
安元志手裡端着一杯茶,走到了範舟的身後,看看樓下熱鬧非凡的街道,問範舟道:“看人好玩嗎?”
範舟嘴裡還塞着茶點,口齒不清地跟安元志說道:“街上熱鬧。”
安元志這時看到從街東頭那裡來了一隊人,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被人護衛着,往茶舍這裡走了過來。等安元志看清這人的臉後,眼中就是寒光一閃。
範舟這時正好仰着頭看安元志,看見安元志這一表情後,根據自己這段日子以來對這位少爺的瞭解,範舟知道安五少爺是又要冒壞水了。“少爺,你怎麼了?”範舟試探地問安元志道。
安元志把範舟的頭扭向了窗外,說:“沒什麼,你看你的大街。”
街上,那個被五六個壯漢護在中間的人,安元志見過這人一次,這個人是康春淺的父親,送女入京出嫁,卻沒想到不但女兒沒能做成五王妃,自己也官位連降了兩級的倒黴蛋。安元志聽袁義說過,康春淺的大哥已經離京了,沒想到康父還沒有走。
範舟看了看窗外的大街,又仰頭看向安元志,說:“少爺,你是不是想做什麼事了?”
安元志看着離自己這裡越來越近的康大老爺,想着康春淺這個女人做下的事,安元志的殺心就越重。這個康帝師的長子,不過是一個文官,身邊倒是帶着不少護衛,不過應該不是自己的對手,安元志在心中盤算着自己下手的勝算有幾成。
範舟看安元志不理他,順着安元志的目光往樓下望去,說:“少爺,那人是個官老爺吧?”
安元志隨口道:“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官老爺的?”
範舟說:“看他走路的樣子,跟太師很像。”
安元志笑了一聲,朝中的那些讀書人,哪個不是邁着這種看着沉穩,胸有成竹似的方步的?就連上官睿那個書呆子,被他們這幫人嘲笑了那麼多次,不還是時常邁這種看着能把人急死的步子走路?
範舟說:“少爺,你別光笑啊,我說的話對嗎?”
“嗯,”安元志說:“沒錯,他是個官老爺。”
範舟看看安元志按在佩刀上的手,壓低了聲音說:“少爺,你又想殺人了?”
安元志的手指在刀柄上來回摩挲着,殺了這個康家大老爺不是難事,只是自己把這人一殺,白承澤會不會懷疑他姐知道康春淺的事,從而下手殺人報復康春淺?想到這裡,安元志的手離開了佩刀,低頭問範舟道:“點心還吃了嗎?”
範舟搖了搖頭,兩眼放光地跟安元志說:“少爺你要殺誰?我跟你去。”
安元志在範舟的頭上拍了一巴掌,說:“就你?你現在只有被人殺的命。”
範舟不服氣,想跟安元志再爭兩句,看安元志走回到餐桌前坐下了,只得跟了回來,跟安元志說:“少爺,總有一天,我會練好武藝,我日後也要做將軍。”
安元志對範舟的這句話沒往心裡去,說:“你先練好武再說吧,你現在這叫好高騖遠懂嗎?”
範舟拿起了一塊茶糕,泄憤一樣狠咬了一大口。
茶舍樓下,對於自己逃過了一個死劫之事,毫無察覺的康大老爺,揹着手慢慢地走在城南街市上,長子已經先行離京,他卻被吏部沒有任何理由地強留在了京城,只跟他說有事,卻不說是什麼事,這讓康大老爺內心不安。實在在驛館裡坐不下去了,他這才帶着幾個護衛,來據說是京都城最熱鬧的街市逛一逛。
安元志看着範舟又吃了兩塊茶糕,這才帶着範舟結帳離開了這家茶舍。
走出了茶舍之後,範舟就問安元志:“少爺,我們回府嗎?”
安元志往康大老爺走過去的方向走,說:“天還早呢,我帶你再逛逛。”
範舟不明所以,乖乖地跟在了安元志的身後。
安元志快步走了一段路後,遠遠地看到了康大老爺那一行人,只是隔着人羣,他也發現有人在跟着這一行人。安元志不動聲色地拉了範舟一把,說:“你餓不餓?我給你買個肉餅吃?”
範舟想說他方纔才吃了兩碟點心,喝了一壺茶,他哪還有肚子再吃肉餅?可是範舟還來不及說話,便被安元志拎着後衣領子,拎到了一個賣肉餅的攤子前。
賣肉餅的小販看到有客人上門來了,忙就招呼安元志,喊了安元志一聲爺。
安元志也不看這小販,只說了一聲:“兩個餅,呃,加雙份肉。”
“好咧,”小販答應着,手腳麻利地做起了肉餅。
“學着點,”安元志又在範舟的腦袋上拍了一下。
範舟被安元志拍到肉餅攤前了,他想做將軍,一點也不想做什麼賣肉餅的小販,可是安元志的手一直按在他的頭上,讓範舟想動都動不了。
安元志一邊按着範舟,一邊看着康大老爺進了一家賣書畫的商鋪。讀書人的臭毛病,安元志在心裡罵着,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兩個跟着康大老爺的人也進了那家商鋪。
範舟這時問安元志道:“少爺,你吃肥肉嗎?”
“隨便,”安元志說了一聲。
小販看着範舟,這個隨便讓他怎麼辦?是放肥肉還是不放?
範舟鼓了鼓腮幫子,說:“一半肥一半瘦。”
小販小聲跟範舟道:“你能替你家少爺作主嗎?”
範舟又看了安元志一眼,最後衝這小販點了點頭,剛纔安元志也吃了不少點心,天知道這肉餅做完之後,安元志能吃上幾口。
安元志這時卻在心裡想着,這事不對,遠遠地,不讓人發現地跟着纔是跟蹤啊,跟人跟進商鋪去,這算什麼事?生怕康大老爺不知道他們倆的存在?這事安元志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康大老爺這時在書畫商鋪裡,隨意地走了一圈,不愧是天子腳下,這商鋪裡雖然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古畫,可是掛在牆上待售的畫作都是上等的畫作。
商鋪老闆跟在康大老爺的身後,殷勤地跟康大老爺說着話,一心指望着能讓康大老爺多買幾副畫走。
幾個護衛站在了商鋪門裡,目光隨着康大老爺動。
兩個跟進商鋪來的人,因爲身上穿的衣服只是普通的布衣,一看就只是平民百姓,所以只有一個夥計跟着這兩個人轉。
“這畫多少錢?”這兩個人在商鋪裡也轉了一圈後,終於在一副南山壽星老的畫前停了下來,其中一個人問價道。
夥計忙道:“這位爺,這畫十五兩紋銀?”
這人伸手揪住了夥計的衣襟,把夥計揪到了自己的面前,說:“一副破畫十五兩?你咋不去搶呢?”
老闆一看要壞事,忙就往這兩人這裡走,連聲道:“兩位爺,有話好說,若是兩位爺真想買,我們價錢上好商量。”
這人把夥計往店堂裡的桌子上一推,罵了一聲:“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老闆和其他的夥計都圍到了這兩個人的面前,老闆想息事寧人,可是這兩位蠻不講理,嘴裡罵咧咧,兩方人最後還是鬧了起來。
康大老爺和護衛們都在看這個熱鬧。
“這位爺,您看中了哪副畫?”就在康大老爺看兩方人互相推搡叫罵的時候,他聽見身後有人小聲問他話。
康大老爺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忙回頭,只是剛一側身,就感覺自己的後心那裡被什麼東西剌了一下。
安元志這時已經站在了這家商鋪的門外,手裡還拿着剛剛做好的肉餅,正想咬一口的時候,聽見了商鋪裡有男人大叫道:“老爺!”
安元志沒進商鋪,而把手裡的肉餅往範舟的手裡一塞,說了句:“你守在這裡,看出了什麼事,我們府裡見!”
範舟手裡拿着兩個肉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安五少爺往這家商鋪的後門那裡跑了。
商鋪裡,康大老爺倒在地上,一個護衛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後,手碰到了康大老爺的後心處,碰了一手的溼滑還略顯溫熱的液體。
“老爺?”另一個護衛伸出手探康大老爺的鼻息。
“老爺死了!”抱着康大老爺的護衛,衝衆人擡起自己血紅了的手,叫了起來。
兩個來這家商鋪裡“鬧事”的人,這時趁着衆人都在愣神的時候,就想往外跑。
兩個康家的護衛亮了兵器,把這兩個人攔了下來。
“你家老爺死了,關我們什麼事?”這兩個人喊起了冤來。
“報官,快去報官啊!”商鋪老闆這時回過了神來,大喊道。
商鋪門前這時已經擠滿了人,範舟擠在人羣裡,好容易看清了死在商鋪裡的人,範舟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方纔還在茶舍那裡看過這個官老爺,沒想到就這一會兒的時間,這個官老爺就死了?
安元志追到了商鋪的後門,就看見一個人影極快地從這家商鋪的後門閃出,進了商鋪對面的一條小巷裡。等安元志追進這條小巷的時候,就看見這個人翻進了一戶人家的院牆。
“媽的,”安元志罵了一聲,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種追着人跑的事了。
“你在這裡幹什麼?”就在安元志望着面前有他三個高的院牆時,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開門聲,安元志回身,就看見一個奴僕模樣的人,從旁邊一戶人家的門裡走了出來。
“小哥,”安元志走到了這奴僕的跟前,小聲問道:“我問一下,這是誰的府邸?”
這奴僕看看安元志指着的院牆,說:“那是兵部王大人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