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剛走了沒幾秒,楊涉即刻就從遠處走向了單雨桐:“你滿意了?”
單雨桐看到楊涉姐姐來了,沒有多麼興奮,也沒有多驚訝。
他早就知道楊涉在觀察年獸夕的一舉一動,作爲執行這次畢業任務的啓異學院畢業實習生,她不可能會放任單雨桐與年獸夕肆意妄爲。
現在,年獸夕順利自行消亡,楊涉的畢業任務也順利完成了。
單雨桐故意不看她,目光看向年獸夕消失的殘韻光塵,嘴角一揚:“楊涉姐,我說不上多麼滿意,因爲我只陪了他一天,只教會了他如何做一個紳士,我覺得我做的還不夠,至少也應該帶他多體驗做人類的快樂纔對。”
楊涉輕嘆一聲,右掌拍了拍單雨桐的左肩:“你已經很棒了,別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哦對了,和你說個好消息,你和夕救下的那個女孩兒,經我們認定可以收爲啓異學院的學生。如果明年還是這個日子,夕回來應該會比較想見到她吧?”
聽到啓異學院收她爲學生,單雨桐略顯驚訝:“啊?你們把她收爲學生了,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嗎?”
“夏明月。”楊涉繼續說,“好了,事情都辦完了,我也該回學院覆命了。單雨桐,我知道你現在肩上的責任不輕鬆,若是不想繼續爲異能局效命了,別忘了回啓異學院看看,左丘婷她們可一直都掛念着你呢。”
單雨桐愣了一瞬,他加入異能局、開創八處就是想爲人民做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還從來沒想過“不爲異能局效命後,自己該何去何從”這種問題。
通過這段時間經歷的所有事情,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邪惡的異能者與勢力是永遠除不盡的,這壓根就不是自己頭腦一熱能堅持下去的事情。
異能局能建立至今,想必除了無數前輩們堅持不懈的努力,還有無數有稱號或沒稱號的前輩們前仆後繼的犧牲,而這個世界總要有人去管各種混亂不堪的事件。
異能局若是不能在危險的時候,作爲有關部門勇於和邪惡組織作鬥爭,那這個世界就真沒有正義可以伸張了。
眼看着楊涉要離開,單雨桐向她點了點頭:“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或許會考慮一下你的建議,謝謝。”
楊涉只是笑而不語,然後轉身離開了波塞冬廣場。
單雨桐又在座椅上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來,往申老府邸的方向前進。
白澤已經與曹慶慈、申金星、單雨琳三人安置好了韓瓏、周冠華和段天北三人的屍首,而張澤虎最後用出的那個三十三階魔方,已經被單雨琳收在了自己的小包包裡。
說真的,當白澤帶他們“回家”的那一刻,她們仨確實嚇了一跳。
當白澤對她們仨說自己是白澤的時候,申金星嚇得腿都軟了。
白澤那是什麼神獸,活了這麼久的申老自然是最清楚不過;曹慶慈儘管聽到它說自己是白澤時也很驚訝,可還是相信了白澤的話。嚴格來說,曹慶慈不是相信白澤,而是信單雨桐的個人魅力足以讓白澤乖乖降伏;單雨琳倒是不知道白澤是什麼神獸,她只是覺得白澤長得像一隻很好看的大狗,然後就和白澤玩到了一起,把他老哥還沒回來這碼事兒,早忘到九霄雲外了。
除夕這天並不是大年三十,而是二十九,今年沒有大年三十這一說。
等他們都看完春節聯歡晚會,單雨桐纔回到申老府邸。
此時,波塞冬的天空上還閃爍着五彩繽紛的煙花。
單雨琳與曹慶慈她們倆這個時間並沒入睡,正在和申老一起包餃子,氣氛其樂融融的有了一點兒年味。
“我回來了!”單雨桐喊了一聲。
小雨琳聽到哥哥的聲音,連忙放下手頭的餃子皮,扭頭朝他甜甜一笑:“哥!你回來了?”
申老露出和藹的微笑,一邊在手裡包餃子、一邊頭也不回地對他說:“雨桐,回來了?一起和我們包餃子吧!”
曹慶慈知道單雨桐現在需要安慰,可今天是春節。
就算昨天是除夕,他經歷了四位兄弟戰死的傷心,今天也只能強顏歡笑地招呼他過來一起包餃子:“是啊,就等你啦!”
單雨桐知道曹慶慈想安慰自己,可又偏偏說不出安慰自己的詞彙的這種難受心情。
足足緩了五秒鐘,他這才露出自己的微笑:“好,等我一會兒,我洗個手。”
後面,單雨桐進屋脫掉了自己昨天剛買的新年外套。
直接穿着一個高領毛衣去了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完手纔來到廚房與自己的“家人們”一起包餃子過年。
包餃子這種活兒,單雨桐小時候跟着爸爸媽媽學過,雖然不熟練可也算懂點兒門道。
南方包餃子和北方包餃子的方式還不太一樣,單雨桐會包的是元寶餃子。
在他們老家過年的時候,一定要包這種元寶餃子才能預示明年自己和家人的財運亨通,而申老包的是四喜餃子,曹慶慈跟她媽媽學的是月牙餃子,小雨琳負責擀皮。
儘管在場四人裡面有三人的習俗和彼此不一樣,但能聚在一起,這本身就是一種緣分,自然也就不存在關於餃子花式的爭論。
家不是講理的地方,而是講情的地方,學會這一點,不管人們身處何地過年,一定都能把這個年過順當了。
包餃子的過程中,單雨桐可能是看氣氛有點兒冷。
主動打破尷尬氣氛,問了她們仨:“春晚你們看了嗎?今年春晚怎麼樣,好不好看啊?!”
曹慶慈和單雨琳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誰也沒有開口,經歷了四位兄弟身死失樂園,她們仨誰也沒有心情去看今年的春晚。
尤其這四個人裡面,還有一位是曹慶慈剛處不久的男朋友,想到這兒,她就更沒興趣看春晚了。
申老輕聲說了四個字:“沒看春晚。”
話音剛落,廚房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冷了。
單雨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哦,沒關係,春晚還有回放,以後空閒下來的時候再看唄。哎,我才發現我已經包十五個餃子了,你們呢?”
“我包了三十九個……”曹慶慈沒說完,淚水就已經順着眼角滴落。
單雨琳欲言又止:“哥,我……”
單雨桐也實在蚌埠住了,回頭就給了她倆一個大大的擁抱:“這大過年的,誰都不許流眼淚!老周、老韓、澤虎和老段還在天上看着咱們呢,咱們和失樂園的仇恨沒完,等過完年,我要一個打他們十個,替他們四個報仇!還有王政浩那個狗東西,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兩位女生知道單雨桐承受的壓力有多大,曹慶慈拍了一下他的後背,抹掉了自己眼角流下的眼淚。
語氣恢復了平靜,還和單雨桐約下了一個小比賽:“雨桐,好了,不說這個了。咱們比一下五個小時後,誰吃到的硬幣最多吧!”
小雨琳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很快就被慶慈姐姐說的這個小比賽轉移了注意力。
舉起她的小手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好!肯定是我,我都做好記號啦!嘿嘿嘿~”
單雨桐鬆開了擁抱她倆的手,點頭應允了這個小比賽:“比就比,我一點兒都不怕。”
申老看到三位年輕人這麼快就恢復了心態,打從心眼裡爲她們開心。
包了一會兒餃子,申老看包的差不多了,就讓他們仨停下了。
三位少年少女忙活了不短的時間,總算是忙完了。
這纔回到各自的臥室,趕緊躺下睡覺,準備五個小時後的拜年事宜。
申老一個人忙活着剩下的事情,他們仨今年都沒法回家過年,自己作爲長輩自然要準備他們仨的紅包。
一人給他們包了二百塊錢的紅包,準備完畢,申老才鬆了口氣,回自己房間睡覺了。
從單雨桐回來之後,他們全然不問泰金和黑風的蹤跡,不是不想問,而是沒消息纔是最好的消息。
沒消息就證明他倆一定還活着,如果他們能及時脫身,一定會選擇和單雨桐聯繫。
白澤作爲一隻神獸,自然充當了今年守護神獸的角色。
此時此刻,它身在波塞冬的最高建築上方,保護着民衆們不受邪祟侵襲。
煙花放到了凌晨三點來鍾才停,白澤將這些人類所釋放的大氣污染統統都通過自己的力量,凝出了一個白色通道直接傳入了太陽國的下水道。
春節早上的六點,家家戶戶的家中便開始亮起了燈光,吃完餃子就穿上新衣服開始跟着家人們走街串巷,給家庭裡面的長輩們拜年。
申老起牀的時間最早,不到五點就起來給孩子們煮水餃了。
等白色霧氣開始大量升騰,申老才挨個兒去三位孩子的房間外,通過敲門的方式叫醒他們仨。
“過年啦!孩子們,起牀啦!”
單雨琳醒的最早,可能是小孩沒什麼覺。
她聽到申老的聲音,立馬就穿好衣服從房間裡走出,對申老拜年了:“申老過年好!”
“小雨琳,過年好啊!”
緊接着,曹慶慈也穿好新年衣服從自己的房間走出。
在向申老拜年的同時,討要了一下紅包:“申老過年好,紅包拿來!”
申老微微一笑,剛要給她紅包,又想起曹慶慈和單雨琳兩個小傢伙兒還沒對自己行禮,伸出的手又立馬收了回來:“慶慈,過年好,我就知道你們會要紅包,喏!給你的。哎,但是給你之前,必要的磕頭禮儀不可少哦~”
聽到這話,兩位女生異口同聲地說了句:“好嘞。”
之後,單雨琳與曹慶慈一起跪在地上對申老連磕了三個響頭,申老才把屬於她倆的紅包,遞給了她倆。
單雨桐反倒是醒得最晚的那個,他昨天實在是太忙了,也不怪他賴牀。
“過年好,申老。”單雨桐揉了揉眼睛,一臉慵懶的對申老說了過年好。
“雨桐,過年好,喏!給你紅包。”
申老沒讓單雨桐磕頭,也是體諒他小小年紀就已經承受這麼多壓力了。
“謝謝申老。”
單雨桐拿着申老遞給自己的紅包揣進了口袋中,曹慶慈與小雨琳在一旁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瞅了瞅申老,這已經是明顯的雙標了。
憑什麼要她倆磕頭才能給紅包,而單雨桐連磕頭都沒有卻收到了紅包?
申老憨憨一笑,沒有解釋什麼,對他們仨說:“好了,趕緊洗漱吧,洗漱完咱們點掛鞭,然後就直接吃餃子了。”
三位少年少女點了點頭,去衛生間洗漱完,看到申老拿着一個轟天雷和一掛鞭炮走出了廚房,來到門口開始點燃鞭炮。
看着轟天雷內的煙花綻放在天空,聽着那掛鞭炮在門口噼啪作響,新年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申老回來後,三位少年少女才上桌吃餃子。
單雨桐吃出了八個一元錢鋼鏰、四個棗和兩個板栗。
單雨琳吃了六個一元鋼鏰、十四個棗和十個板栗。
而曹慶慈吃的最多,直接吃出了八個棗、六個板栗和十五個一元鋼鏰。
申老一個鋼鏰都沒吃出來,倒是吃出了不少棗和板栗。
四個人吃的非常開心,單雨桐飯後主動與曹慶慈承攬了收尾工作,小雨琳則是拿着手機給家裡的親戚們分別拜年。
曹慶慈收拾完,纔給自己的父母打去電話拜年。
最後,單雨桐帶着曹慶慈、小雨琳去了韓瓏他家拜年。
在波塞冬這座城市,他們能上門兒去到的人家,算來算去也只有韓瓏一家而已。
申老家倒是有不少的晚輩來他家給他拜年,給他拜年的大部隊絡繹不絕,到了下午三點,還有不少晚輩來他家給他拜年呢。
韓瓏的父母倒是很開明的一對夫妻,得知單雨桐他們仨是來自異能局八處,自己的兒子是爲民衆的生命財產安全與壞人英勇戰鬥才犧牲,還能收到國葬禮遇,韓瓏父母兩口子並沒有責怪單雨桐去晚了失樂園,反倒一直在讓單雨桐早日走出悲傷的陰霾。
單雨桐一進來就跪在了韓瓏的爸爸媽媽面前,流着淚水低着頭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叔叔阿姨過年好!我們是來自異能局八處的成員,非常抱歉的告訴您二老,韓瓏已經犧牲在失樂園,是異能局光榮的烈士。由於你們的兒子是異能局最神秘的八處成員,身份需要保密,所以他的遺體要受到國葬禮遇。非常對不起,是我去晚了,纔沒能救下你們的兒子。不管你們是打我還是罵我也好,我都受着,對不起!”
韓瓏媽媽情緒比較脆弱,聽到兒子已經犧牲,淚水瞬間決堤,躲在韓瓏爸爸的懷裡痛哭。
而韓瓏爸爸一方面安撫着自己的妻子,一方面對單雨桐勸導:“韓瓏這小子他在海雲高中混了這麼長時間,最後能爲國家而犧牲,我和他媽都不難過。對一位戰士來說,能爲國家而犧牲是瓏瓏作爲烈士的至高榮譽。這輩子,我和他媽都爲他而自豪。孩子,大過年的地上涼,你起來。這不是你的錯,去做你們該做的事,剩下的交給時間來決定。”說到最後,韓瓏爸爸讓單雨桐從地上起身。
單雨桐始終原諒不了自己,並沒有聽韓瓏爸爸的話從地上起來。
韓瓏爸爸將妻子安置好,走向了單雨桐,對他說:“孩子,你覺得你們加入異能局的意義是什麼?是爲了改變世界嗎?你可以對叔叔說,你自己內心的想法是什麼,找對自己的路,繼續走下去就好。我們這些烈士的家屬不會因爲這種事,而去責怪你們這些好孩子。”
聽到韓瓏爸爸的這一番話,單雨桐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改變世界嗎?世界已經很糟糕了,誰也改變不了現狀,能改變的只是自己……
想到這裡,單雨桐似乎明白了韓瓏爸爸想告訴自己的是什麼了。
他看着韓瓏爸爸的眼睛,堅定地對他說:“不!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爲了改變世界,而是爲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看來,你已經悟了。好了,快起來吧,你能走進我們家的家門,告訴我們這個消息,我們夫妻倆已經很感謝你了。好孩子,要繼續努力啊!”
在韓瓏爸爸的攙扶下,單雨桐才從地面起身,對着他深鞠一躬:“韓瓏兄弟的個人一等功獎章,我到時候會給您和阿姨帶回來,烈士家屬待遇的撫慰金我也會給您二位帶回來。”
韓瓏爸爸聽到單雨桐這話,直接拒絕要收下韓瓏立下的個人一等功獎章與烈士家屬待遇那點兒撫慰金:“不,我們不要這些,這些都是瓏瓏應該爲國家而做的,我們只要瓏瓏的一點兒骨灰就好。讓他的魂魄能順利找到回家的路,這對我們夫妻倆就是最好的慰藉。”
“好,我盡力。叔叔阿姨,那我走了。”單雨桐再次深鞠一躬,與韓瓏的爸爸媽媽揮手告別。
“孩子,祝你好運。”
曹慶慈和單雨琳在門口看到他從韓瓏家出來,連忙上前要問“怎麼樣了”。
單雨桐看到她倆眼神中的期望,只是擡手比出一個“噓”的手勢,讓她倆跟自己去一邊談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