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那謎底,總是自己千選萬挑的人,卻不是與自己同心的,那時候心會何其的傷啊。如果不是,那麼就是我錯怪她了,走之前,我會留些禮物給她,算是對她精心照顧我的答謝吧。
……
才洗好了,我披了一件鵝黃的輕紗端坐在暖炕上,手裡捧着一個手爐,暖着手。塔娜仁則默默的垂手立在門前。
終於,我等到了圖爾丹的到來,我聽到了門外侍女們向他問好的聲音,然後我向塔娜仁道:“把我的那一份玉竹粥拿過來吧。”
塔娜仁表情僵硬的從火爐邊爲我取來了食盒,放在暖炕上的小桌子上就退了下去。
我一邊掀着蓋子一邊說:“就留在這,呆會還有事要吩咐你。”
塔娜仁剛要回話,圖爾丹就進來了,他大踏步的如往常一樣如風般的向我吹過來。
有些暈眩的感覺,許多事還是要平靜的去面對而無法逃避。
我迎上去一個笑臉,連我自己都知道那笑的假與虛僞,對他,我其實已再沒有真心的笑了。
“大汗,那玉竹粥今日可吃着比昨日的更好些吧?”我嬌聲問道。
他沉默片刻,隨即道:“我還沒吃。”而後他一臉肅清的盯着我,彷彿我身上有什麼不對似的。
這一刻,我心已瞭然。
“大汗,沒吃就與我一同吃吧,我還留了一份在這裡。”我說着自顧自的手伸向袖口裡拿出了一個小紙包,展開,輕輕的將小紙包裡的紅色粉沫揚在玉竹粥裡,再拿起湯匙輕輕的攪拌了一下,然後舀了一勺遞到他的脣邊,輕聲道:“來,還熱着呢,快吃。”
圖爾丹斜瞄了一眼塔娜仁,雖然是極迅速的一瞥,卻還是沒有逃過我的視線,這粥,他不敢吃吧,我斷定了。
可是他再轉向我的時候卻是認真的看着我的眼睛,然後毫不遲疑的一口將粥吃進嘴裡。
我有些糊塗了。
卻只得接過話來說:“還好吃吧。”
他咂了咂嘴,猛點頭說:“好吃,比昨天的好吃多了,雲齊兒,你加了什麼進去?”
這一句問話他問的急問的似乎倉促了些。
我頓了一頓,漫不經心的說道:“也沒什麼,是黎安從我孃家拿來的一種果子粉。”
“什麼是果子粉?”他好奇的問道。
我隨口解釋道:“果子粉有多種多樣的,就是把新鮮的水果在夏天晾成乾乾的,然後再磨成沫,冬天煮粥的時候放進去些,就是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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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果子粉,我可是第一次吃過呢。”
“在冬天裡,這果子粉最是難得了,否則這樣冷雪的天氣裡哪裡去尋那新鮮的水果呢。大汗猜猜我今天放的是什麼水果的?”我一面說一面看着那垂手立在門邊的塔娜仁。
她的臉色已是一片灰白慘暗,低垂着頭,彷彿一隻落敗的公雞一般。
“櫻桃?”那是紅色的粉沫,所以他要往紅色的水果上猜了。
“不是。”
“紅桃?”
“不是。”
“草莓?”
“嗯。對了,大汗再細品品,看有沒有草莓的味道。”
“是啊,被你這一說,我越吃越是有草莓的味道呢。”一口氣圖爾丹就吃了半盒,剩下的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推到我的面前說:“這是你的那一份,快吃吧,不然都被我給吃光了。”
我掩住嘴笑,“大汗只管吃,我明天再煮兩份,再放上不同的水果粉,大汗要親自猜再親自來告訴我是什麼粉喲。”
“嗯。”他點着我的額頭,“就你最精靈古怪了。”
我笑:“哪有,雲齊兒一向都是最乖的了。”也許就是因爲我太乖了,所以我纔會被他們這所有的人所算計吧。
他一把攬我在懷裡,頭也不回的厲聲道:“都下去吧。”
我把頭藏在他的懷裡,感受着這曾經熟悉的一份溫暖,可是此刻在我的心裡卻是濃濃的痛。
我聽着塔娜仁輕輕的腳步聲悄悄地消逝在門邊,我鬆了口氣,心裡暗暗的禱告上蒼,還好他來了,否則假若圖爾丹聽信了塔娜仁的一面之詞,隨便給我安個下毒的罪名,再也不看我一眼,那麼此刻我就已經成爲這巴魯刺的階下囚了。
這樣想着,心裡不由得後怕,我這樣的賭注真是下得太大了,一旦輸了,輸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啊。看來圖爾丹對我多少還是有些情意的。對這招法我也是沒有把握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塔娜仁對我的真心到底有多少。
卻在知道的那一刻我後悔了,當猜測變成事實的時候,痛更痛了,傷更傷了。
對自己,這又是何苦,我寧願從來都不知道她的不忠,因爲我已經要走了。
曲意承歡,把臻首埋在他的胸堂裡,我彷彿關切的問道:“王爺的頭疼病可好些了?”
說着話的同時,我想起一大早我才一起來,若清就小鳥一樣的向我稟道:“小姐,奴婢原還以爲大汗昨夜去了沁娃去了洛雪那裡了呢,可是我早上聽說他哪個女人那裡都沒有去,也沒有在他自己的蒙古包裡休息,這一夜大汗就象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既然頭疼還要跑出去,那就怪了,更奇怪的是他是極隱密的出去的,否則也不會衆人皆不知他昨夜的行蹤啊。
若清就象這巴魯刺所有圖爾丹妃子身邊的貼身女侍一樣,她也是拼命的爲着我的生存而打聽着有關圖爾丹的一切。
如果若清知道了圖爾丹竟然給我連服了兩個多月的薰陸香時,不知她又會作何感想。
她並無惡意,只是她的話裡卻讓我感覺到昨天晚上圖爾丹的一夜一定過的極不尋常。
果然,他不作聲的依舊攬着我纖細的腰肢,長長的嘆息縈繞在室內,悄悄的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良久,他一把抱起我走到那暖帳裡,輕輕的把我放在絲滑的被子上面,我側躺在他的身邊,背對着他,感覺到他摟着我的手臂卻明顯的越收越緊,彷彿怕我消失一般。
夜在一點點的消逝
之中,窗外,風聲依舊。
均勻的呼吸聲響在耳邊,我知道他並沒有睡去,他睡着時的聲音絕不是這樣的。
許久了,我總是在夜裡等他睡熟了,就小鳥依人一般躲在他的懷裡傾聽他的心跳,或者輕撫他時常緊皺的眉毛,想要爲他解去那些許的煩憂,一個大汗,總也不知他究竟有什麼無法解決的輕愁呢。
可是此刻,他沒有睡着,他的呼吸灼熱的噴吐在我的頸項之上,柔柔的彷彿如羽毛一般給我溫柔給我溫情。
可是我的心卻不在柔軟了,兩天的作戲,我早已累了,後天,我希望我與他的那一場狩獵可以成行。
那是我唯一的一次離開他的機會。
我絕對不可以錯過。
狩獵的前一天,天公作美,天氣暖了許多,那雪在一點一點的融化了。看來,我與圖爾丹的出行已經沒有問題了。
連老天都在幫我,這一次真的是他錯了。
就要走了,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
這巴魯刺,我也呆了近半年了,這麼些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早已迷上了蒙古人的草原生活,本以爲可以安安穩穩的在這巴魯刺度過我的一生,卻不想竟要永遠的離開巴魯刺,要動身離開的時候,我卻不捨了。
可是再不捨,我也不能再呆在圖爾丹的身邊了,曾經他的寵愛就象毒藥一樣吞食着我的心,卻在我以爲我到了天堂的剎那,再把我拋到地獄裡,那般的痛,我再也不想要了。
“塔娜仁,我想去我從前的蒙古包去看一看。”太多的回憶在那裡了,臨行前,我只想再回去看上一看。
“這……”她頓了一頓,忽而道:“奴婢這就去準備馬車,王妃請等一會。”
“哦。那你快去準備吧。”天冷,還是坐在馬車裡暖和,捧着手爐,那感覺也好。
支走了塔娜仁,我知道她的“準備”不過是要請示圖爾丹罷了,圖爾丹不想讓我見這巴魯刺的任何一個人,他怕我知道他的一切吧。所以塔娜仁她不敢隨意讓我出這落軒閣,而她的那請示來來回回至少要半個時辰了。
我看了一眼若清,若清會意的向着周遭的侍女們說道:“都下去吧。”
一個個的人都退了出去,我沉聲道:“叫黎安過來。”
許多事我還是要慎重一些,而不能出任何的紕漏,否則一旦前功盡棄,我就只有以死抗之了。
死,我並不怕,可是我娘呢,白髮人送黑髮人,從此她在家廟裡就再無人去問津了。至少我活着,爹就會對娘存一份心吧。
黎安進來了,因爲他是我孃家的總管,所以他依然可以自由出入我的落軒閣。
才一進了門,他就向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一顆心稍稍安穩了。
“若清,你過來。”此刻我必須對她說實話了,再隱瞞下去,只怕明天若清必不會幫我了。
“小姐,怎麼了,看你們神神秘秘的。”她一邊說一邊走到我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