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旨意雖沒有傳到謝知手中, 但謝知也在第一時間知道拓跋曜的賞賜, 她微微一笑,抱起軟綿綿的兒子逗弄, “寶寶現在都是侯爵了, 比你阿耶還厲害。”
阿生纔剛滿月,但脾氣已經很精怪了,目前最大的兩個愛好就是抱和吃, 只要有人抱、能吃飽,他就不哭不鬧,這會他正躺在阿孃懷裡骨碌碌的轉着眼睛,聽到阿孃的說話聲, 他仰着脖子啊啊叫了兩聲, 顯示自己的存在感。謝知把他襁褓解開, 讓他趴在牀上練習擡頭。
謝蘭因氣得臉色都青了, “他怎麼能這樣!”他給阿生封爵賜名, 讓別人怎麼看阿狼?阿狼再大度都忍不了,這要阿菀怎麼能跟阿狼過下去?“他也是皇帝,居然用這種不入流的小技!”這種分明就是後院爭風吃醋的手段。
謝知晃着撥浪鼓引兒子擡頭:“但是有用。”她跟五哥遠在建德郡, 他又向來自詡明君,怎麼肯用用政治手段對付五哥?也只能用這種手段了。拓跋曜是皇帝,也是政客,誰能跟政客談節操?對他們來說, 只要達到目的, 誰管行事手段是否光明磊落。謝知從懷孕開始就一直擔心拓跋曜, 現在見他給阿生封爵,謝知反而鬆了一口氣。這件事或許會引起秦家對她的不滿,也有可能給他們夫妻感情造成隔閡,可只要拓跋曜沒發瘋,沒突破底線,想要殺了秦紘就好。
謝蘭因說:“他難道還想你過不去下去,讓你回京城找他?”
謝知笑了笑,但笑意不及眼底:“他給阿生封侯,不就是告訴我,我現在帶着阿生會京城,他還能給阿生封王嗎?”
謝蘭因瞪着女兒,現在都不正經:“別胡說八道。”
“我就是在說正經的。”謝知說,魏國異姓王並不少見,她要現在肯回去,如果說她放不下兒子,拓跋曜肯定能給兒子封個異姓王,他給阿生封侯,不就是這種暗示嗎?
謝蘭因道:“他現在這麼做,你就不擔心阿狼多想?”
“擔心。但怕又不能解決問題,拓跋曜擺明就要我跟五哥離心,過不下去回京城找他。可惜他看錯五哥,五哥不是那樣的人。”謝知一眼就看穿拓跋曜的意圖,可是她當年連死遁都想出來了,她就算跟秦紘離婚,還會回京城?她可沒那麼蠢。現在回京就是找死。再說謝知對秦紘這點信心還是有的,他頂多心裡氣悶一陣,但肯定不會太久。且她找到了革島,別說是他,恐怕大人都會有別的想法,只是現在大局未定,大家都不說出口而已。謝知抱着兒子對謝蘭因說:“再說我都有阿生了。”她現在有子萬事足,任何打擾她跟阿生親近的人都是第三者。
謝蘭因看到軟趴趴的孫子也憂愁盡消,也是,有了孫子她還擔心什麼?“也是,你都有阿生了。”大不了就帶着女兒、孫子離開,她不信養不了孫子。謝蘭因想着革島,想着現在的處處受制,她示意侍從們退下,輕聲問女兒:“阿菀,你心裡可有什麼打算?”女兒連金礦都找到了,她都不信女兒沒別的想法,她從來不是被人嬌養在深閨的弱女子。
謝知道,“我就算有想法,也還是那句話——名不正言不順。”拓跋皇室的皇帝或許是因爲死得早的緣故,即使不算明君也沒有昏君,拓跋曜上位後,無論是爲人處事,還是執政手段,並無太大可以指摘的地方,“阿孃,我們現在實力也不夠。”秦家是厲害,可想要跟國家力量抗爭還是很難,魏國的軍隊軍事實力還是很強悍的。
謝蘭因苦笑,她何嘗不知他們現在實力不夠,可是現在這樣又讓她心中抑鬱,“他這樣分明就是——”下面的話謝蘭因實在說不出口,拓跋曜分明就是不想再讓阿菀生孩子,謝蘭因沒想拓跋曜霸道如此,她也不是沒見過皇帝,阿兄也是皇帝,可就跟拓跋曜截然不同。
謝知藉口道:“他就是不想我再生孩子。”這是拓跋曜認爲的對她最好的安排,她若願意回京,他會照顧自己;她若不願意回京,一個侯爵兒子足以保自己生活無憂。謝知冷笑,他還是這麼自私霸道。
“你真要如此?”謝蘭因問。
“我不知道。”謝知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是不喜歡多生孩子,五哥也說過他們只生一個,可他們不想生,跟別人不許他們生是兩回事,且這話她要怎麼跟五哥說?
“郎君。”丫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秦紘來了?謝蘭因識趣的起身,將空間留給這對小夫妻。
“阿菀。”秦紘見謝知躺在不說話,上前一步將她摟在懷裡,“你身體還沒好,別多想這些不必要的事。”
謝知仰頭看着秦紘,她很想問秦紘是不是後悔娶了自己,可又覺得她說這話會傷他的心,她頭埋在秦紘懷裡悶悶的叫道,“五哥。”
秦紘摟着謝知低聲道:“阿菀,他這麼做,我心裡有點開心。”
謝知擡頭,驚訝的看着秦紘,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我以前總覺得讓你嫁我是委屈了你。”
“不是的。”謝知急急的打斷,能嫁給五哥是她的福氣,秦紘笑着抵着她額頭,“阿菀聽我說完。”謝知閉口不說話。
“我不是他,沒有他那麼多權利,你現在的生活,是我傾盡全力才能達到的,可對他來說,恐怕只有動動手指就能給你。”秦紘苦笑,跟一國之君比起來,他不過一個世家子,太微不足道了,“他可以給你最顯赫的身份和地位。”秦紘輕理她的鬢髮,“我知道他回來前曾讓人秘密按照你的尺寸,給你做皇后朝服。”拓跋曜是真心想迎娶她做皇后的,作爲一個皇帝,他付出不少。“我配不上你。”秦紘嘴上不說,可心裡總擔心阿菀對拓跋曜還有感情,畢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拓跋曜又這麼寵她,可現在見拓跋曜如此行事,秦紘卻不擔心了,阿菀的脾氣他最瞭解,拓跋曜這種做法只會把她推得遠遠的。
謝知搖頭,“不是的。”感情不是這麼算的,拓跋曜給她的是他願意給的,而五哥給她的,卻是他能給的一切,傻子都知道怎麼選擇。雖然大部分人都會爲了麪包選擇放棄感情,可那也是因爲感情不夠深厚,如果真有一份誠摯的感情送到女人面前,謝知相信任何女人都會放棄麪包選擇愛情的,麪包可以賺錢買,愛情是爭不來的。
“可如果我是他,我絕對不會這麼對你。”秦紘低頭看着眼眶泛紅的妻子,低頭親吻她的額頭,“若我娶不到你,我會娶妻生子,我會離你離得遠遠的。我會希望你夫妻恩愛,子孫滿堂。”秦紘說着違心的話,他怎麼可能離阿菀遠遠的?他一開始就不會對阿菀放手,無論付出何種代價,只要阿菀沒成親,他都會跟阿菀在一起的。
阿菀那時候就在拓跋曜身邊,幾乎所有人都認定阿菀會嫁給他,他還錯失了阿菀,他又有什麼可怨的?阿菀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不好好珍惜,等阿菀離開後,他開始守身了?這有什麼意義?秦紘嗤之以鼻,誰還會贊他深情不成?他要不是皇帝,恐怕大家都把他當笑話看。秦紘唯一不爽快就是現在無法拒絕聖旨,不過時間還長,他也還年輕,又有這麼豐厚的家底,蓋棺定論時誰勝誰負,還要看以後。
“五哥。”謝知仰頭看着秦紘,認真的說:“我從來都覺得我能嫁給你是我的福氣,沒有你,我現在說不定早死了。”
秦紘臉色微變,“不許胡說八道。”他聽不得阿菀說這種話。
“我是認真的。”謝知靠在秦紘懷裡,“我跟他青梅竹馬,從小他都很照顧我,要說我們沒感情那是假的。”謝知從來沒跟秦紘說過她跟拓跋曜之間的事,或許五哥不在意,可謝知還是不想讓這件事成爲他們之間的隔閡,她很早就想找機會說破這件事,但始終沒機會,這次正好把這件事挑破,“可我對他從來不曾有男女之情。”謝知半真半假說着她對拓跋曜的感情,“我只他當成半個哥哥,但我們之間更多的是君臣之分。比起他隨手賞我的,我喜歡的是我們現在靠自己奮鬥出來的一切,這些纔是真正屬於我們的,靠別人就只能聽別人的話,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謝知並沒有對秦紘說實話,她從來沒把拓跋曜當成哥哥,畢竟她的心理年紀在,但要說她愛拓跋曜也不是,她對拓跋曜始終保持着一份理智,這就是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引起的,拓跋曜從來沒把自己當成跟自己地位平等人,她也沒法跟拓跋曜交心。不過這種話就沒必要跟秦紘說了,自己是穿越者的秘密,謝知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阿菀——”
“以前在宮裡的時候,大家都說他寵我,其實也就是嘴上說的而已,當時最得寵是崔明珠,無論宮裡有什麼賞賜,第一個挑選的總是崔明珠。”提起往事,謝知感慨萬千,“她總是在我面前趾高氣昂,每次都是我讓着她。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別說是我們這些伴讀,就是宮裡妃子都要給她笑臉,就是有時拓跋曜都要哄着她。”
秦紘有些心疼,想要安慰她,可謝知並不是在控訴崔明珠的惡行,“可就這樣受寵的人,後來下場呢?她是被太皇太后親自下令勒死的。”謝知想到崔明珠的下場就心寒,如果她不離開,她就是第二個崔明珠,“她雖是太子生母,可那時候太子纔剛出生,沒人知道能不能平安長大,沒人會在太子這麼小的時候立他爲太子,崔明珠沒必要死那麼早,也不用死那麼慘——”
“阿菀別怕。”秦紘摟着妻子安慰,“現在沒人會傷害你了。”
謝知仰頭看着秦紘,“五哥,你不是我不得已的選擇,如果我不喜歡你,我是不會嫁給你的,你知道我的脾氣。”
“我當然知道。”秦紘微微而笑,阿菀從來不是將就的人,不然她早入宮了。
謝知臉貼在秦紘胸膛上喃喃道,“就是我沒想到他現在還沒放下。”
“你這麼好,他放不下是正常的。”秦紘手撫上她的肚子,“本來我也只想你生一個,現在我們有阿生也夠了。我們多收養幾個孩子,這樣他也有兄弟姐妹。”他也不想她多生,別的不說,光看繼母和幾個嫂子就知道了,母親現在就跟少女似地,而幾個嫂子容貌明顯比兄長看老,一來是生孩子摧殘身體;二來也是看孩子多花精力,孩子越多,人越煩心,秦紘哪裡捨得她這麼勞心勞力?平時只要他有空,都是他來照顧阿生的。
謝知搖頭:“將來再說。”如果沒人逼,他們有了阿生,她說不定真不生了,可現在她真不甘心,“不過也不急,我現在還年輕,等養好身體再生。”起碼也要休息個三年,她可不想一個接一個的生,不說對健康的摧殘,就是對身材也不好,像死掉的王貴人那樣五年生四個的,她的肚子都成麻布袋了吧?
秦紘沒說話,輕拍妻子的背,心裡則盤算着下一步計劃,既然有那個想法,就要開始籌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