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的一時興起, 讓謝家上下如臨大敵,陳留和謝寧馨幾個急得覺都睡不好, 尤其是陳留年紀大了,熬不得夜,幾天下來, 居然熬了一嘴燎泡。謝簡一面讓妻子喝涼茶, 一面安慰她說:“太皇太后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她怎麼會爲難阿生?”
“太皇太后自然不會爲難阿生,可是下面的人會。”陳留一輩子都待在宮裡, 如何不知宮裡那些人踩高捧低的性子,“萬一阿生有什麼失禮的地方,不用太皇太后教訓, 下面有的人是人來取笑阿生, 他將來還怎麼在京城立足?”陳留反問說,這是她最擔心的地方。
謝簡好笑的說:“他現在這身份,就算禮數都到位, 他還能在京城立足?”秦家恐怕早放棄了在京城立足的打算, 謝簡不信, 秦家準備了那麼多後, 對那個皇位會沒有想法。謝簡現在也在觀望,說實話他並不看好秦宗言, 但想到秦家這些年的成果, 謝簡又覺只要有個機會, 秦家肯定能一飛沖天。
謝簡現在也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秦家, 也虧得自己的女兒和孫女都嫁到秦家, 哪怕自己不站隊,將來秦家也不會虧待謝家。至於從龍之功去謝簡從來沒想去掙,他跟秦家關係已夠親密,一旦秦家上位,秦家前後兩代皇后必然是謝家女,謝簡也不準備再來一個謝皇后,自古滿則損,凡是還是留一線的好。
“阿生怎麼了?陛下要不喜歡他,何必賜他爵位?”陳留反駁,“京城不知有多少人一輩子都熬不到阿生的位置。他不過出門幾天,就多得是想要當他丈母孃的人。”陳留這話不假,這些年拓跋曜除了一直計劃南征外,對內朝政的治理也始終沒放鬆,前幾年京城他一口氣取消了大批異姓王和勳貴的封號,很多家族一下成了白身,像阿生這種出生就有勳爵的人,拓跋曜登基迄今,也就冊封他一人。阿生這次入京,不少家族都跟陳留打聽過他婚事,有心要將女兒許配給他,當然這些都被陳留推了,陳留心裡有數,阿生的婚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就是郎君也做不了主,真正能做主的是謝灝和秦宗言。
“阿生的婚事你別操心。”謝簡緩緩道:“有人早定下他了。”
陳留好奇的問:“誰?”謝簡指指上面,陳留驚愕的看着謝簡,“你說陛下?”
謝簡微微頷首,這事還是拓跋曜回來後跟自己提起的,謝簡當時聽了都震驚了,他沒想拓跋曜還想跟秦家聯姻。
“陛下想讓阿生尚誰?宮裡的皇女們年紀都比阿生大不少吧?”陳留說着又想嘆氣,阿菀沒走時,宮裡年年納新人入宮,的孩子一個接一個生;等阿菀走了,即使宮裡每隔三五年也有幾個新人入宮,可再沒孩子出生,也虧得陛下之前孩子足夠多,太皇太后和臣子們也沒太擔心。
“皇女年紀大,皇子的女兒們年紀跟阿生相似。”謝簡說。拓跋曜能生,他的皇子也能生,大皇子和太子雖迄今無嫡出孩子,可庶子女們着實不少。挑個跟阿生年齡相近的宗女還不容易?
“你說太子家姑娘?陛下看中哪位?”陳留問,按制太子之女封郡主,親王之女封縣主,但拓跋曜對自己女兒都不甚上心,他大多數女兒都是下降前才被冊封爲公主,孫女們就更別說了,因此太子的女兒都只能稱呼“姑娘。”太子目前有三子二女,大姑娘是郭良媛所出,二姑娘是嵇良娣所出,陳留心裡比較中意二姑娘。
因爲大姑娘的生母郭良娣不得寵,太子目前有名分的妾室只有三位,秦良娣、嵇良娣和郭良媛,最得寵的是秦紹的長女秦良娣,太子的長子、三子都是她所出,只要這兩個孩子能平安長大,她又無大過錯,自身的地位牢不可破。嵇良娣生有太子次子和次女,她雖比不上秦良娣得寵,可她親舅舅是彭城王,母族也是鮮卑大姓,身份高貴,要不是拓跋曜格外寵幸謝家,謝家又尚了兩位公主,謝寶珠也不一定能當上太子妃,畢竟她年紀比太子小了好幾歲。
“長幼有序,自然是大姑娘。”謝簡見陳留滿臉失望,無奈的提醒她:“不管是誰,都是陛下對阿生的厚愛。”在他看來,阿生娶誰都一樣。如果秦家不反,阿生憑着自身的爵位和拓跋家女婿的身份,怎麼都不會過得太差。如果秦家將來登頂,拓跋氏不過就是阿生將來後宮的點綴,不是正妻,納誰不是納?謝簡對女婿和外孫的態度是不同的,作爲女婿/孫女婿,他自然希望秦家父子能潔身自好,身邊除了自家女兒和孫女就沒別的人。對外孫的話,只要不沉迷女色,他想要幾個女人都行。
陳留怔了怔,對謝簡抱怨道:“你怎麼不早說?”
謝簡無奈,“還沒影子的事,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
陳留沒好氣道:“這麼重要的事你都能忘?”
ωwш_тт kΛn_℃ O
謝簡暗想不就是多個妻子嘛?這算什麼重要事?
陳留直起身體,喊心腹進來去給謝蘭因傳話,陛下願意把太子之女許給阿生,就說明他是重視阿生的,這對阿生來說也是個好機會,秦家一定要把握住,說不定秦家將來再入權力中心指望就全在阿生身上了。陳留是拓跋家的公主,謝簡待她再親厚,也不可能把這些事告訴陳留,陳留絲毫不知秦家在扶桑、高句麗混得風生水起,只當他們在邊關苦守,一心想讓他們重回權力中心。
謝簡也不攔着妻子,只看着她喝完涼茶,又叮囑庖廚晚膳用綠豆粥後,便起身去書房理事。陳留問他:“你回來用晚膳嗎?”拓跋曜初回京,朝中積累一大堆事,謝簡每天都在宮中待到很晚纔回家,回家後也要處理一大堆公務。他怕擾了陳留休息,已經好幾天宿在書房了。
謝簡笑望着妻子:“怎麼?想我了?還當你眼裡只有阿生沒我了。”
陳留啼笑皆非,他都當曾祖翁的人了,居然還跟曾孫吃醋,她不由啐道:“老不正經!阿生多可憐?這麼小就離了他爹孃?我怎麼不能心疼他了?”這老頭子越老越不正經,雖然他年輕時也沒怎麼正經過。
謝簡暗自腹誹,那小肉球胖成這樣,一看就活的夠滋潤,哪裡可憐了?滿京城的勳貴,哪家的孩子不是老人帶大的?有幾個是留在父母身邊的?就偏他不行了?不過這話謝簡識趣的沒說出口,“我瞧他適應挺好的。”
“那是阿菀心細。”陳留感慨,“阿生身邊伺候的人全是老人,無論他走到哪裡,他身邊的一切擺設都是他用慣的,就是連牀都是隨身帶的。”謝知怕孩子到了陌生環境會不習慣,派去伺候阿生的人都是從小帶他的人,他的一切物品都是隨身攜帶的,務必讓他每到一個新地方,都能快速適應環境。
“就她會嬌慣。”謝簡嗤之以鼻,也虧得阿生是鳳生和秦宗言養大的,不然就他孫女寵兒子的架勢,非寵出一個紈絝來。
“這算什麼嬌慣?”陳留不以爲然,但也沒跟謝簡爭辯,夫妻多年她還不明白丈夫的脾氣嗎?他對女兒、孫女是千好萬好,隨她們怎麼胡鬧都行,對孫子、曾孫卻十分嚴厲,教訓起來毫不留情,簡直就不像親生的,“你有事先去忙,別在這裡耽擱時間,一會晚上也能早些休息。”陳留擔心丈夫身體,他年紀也大了,哪能這麼辛苦?
“好。”謝簡轉身往書房走去,一面走還一面吩咐侍從,“一會去將軍府送信,秦家軍若有空便晚上過來一趟。”
侍從應聲退下。
公主府離將軍府不算太遠,陳留派人送的信不到半個時辰就到謝蘭因手中,謝蘭因看到信上的內容,不由眉頭緊蹙。秦宗言正在同她下棋,見她臉色都變了,不由放下棋子問:“貴主在信上說了什麼?”謝蘭因無言的將信件遞給秦宗言,秦宗言一掃而過,不由笑道:“沒想這小子倒是比他有出息,這麼小就有未婚妻了。”
謝蘭因瞅着他:“你喜歡拓跋家的兒媳婦?”
秦宗言哈哈一笑,“能給我生曾孫的媳婦我都喜歡。”
謝蘭因無言以對,他這是把媳婦當什麼了?“拓跋家的姑娘沒一個是講理的,我怕阿生將來受委屈。”
“一個女人而已,還能讓我們孫子受委屈不成?”秦宗言滿不在乎的說,他連拓跋曜都沒看在眼裡,害怕拓跋曜的孫女?秦宗言和謝簡的想法是一致的,將來秦家登頂,拓跋氏只可能是阿生後院的點綴,不可能成爲阿生的正妻。一個妾而已,只要能生會伺候人即可,別的事是正妻的職責。
謝蘭因默然,半晌以後說:“我把郗家那些女孩兒送回去。”謝灝和謝蘭因一得知郗家來找謝知後,就派人把郗家那些弟子都接走了。郗家目前在平城安頓下來,他們眼看謝家如日中天的氣勢,以及秦家在邊關的威望,就動了想跟謝家和秦家聯姻的心思,他們藉口家中暫無女眷,想把幾個女孩兒暫時委託謝蘭因和獨孤氏照顧。
獨孤氏那邊他們送的是嫡女,他們也沒指望謝灝的嫡子能娶他們家女孩子當正妻,心思就放在謝灝庶子身上,謝灝庶子那麼多,分一個給郗家也沒關係。謝蘭因這邊他們送的全是年幼的庶女,就是擺明不圖阿生的妻位,想給阿生送個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的表妹妾。謝蘭因被外家噁心的不行,早想把那些女孩子送回去,還是秦宗言讓她留下的。現在阿生要真跟太子之女訂婚,這些郗家女就留不得了,謝蘭因先前就沒讓孫子跟那些女孩子有過任何接觸。
秦宗言說:“不用。”他見謝蘭因滿臉不解,他緩聲道:“阿生將來後院人肯定不會少,多她們幾個也不多,你留在身邊好好教,將來也好伺候你。”秦宗言是打定主意,以後要讓孫子多娶幾個女人,多給他曾孫,好給秦家開枝散葉。庶子生得再多,也只是旁支,秦宗言要嫡支人丁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