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一片寂靜,黃瀨愣愣的坐在那裡,沒辦法回答,只因他已經被黑子口中的分手砸暈了,沒辦法繼續思考。
“只是暫時的。就這幾天。”黑子慌忙道,“涼太我現在想更認真的陪伴在……”
黑子避開黃瀨的眼睛,目光掃過赤司16歲的,冷靜嚴肅到沒有絲毫感的臉孔,咬咬牙,將目光投向那男人,握着他的手,低聲道:
“他身邊。”
“沒必要,哲也。”男人反手拍拍黑子的手背,“來這一趟,能聽到剛纔的話就足夠了。想要的東西,也都已經得到了。”
“徵十郎!”
“別這樣爲難涼太,哲也,”男人笑着將黑子打斷,“這幾天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也有自己的事要處理……”
“這幾天我最該做的,就是呆在你隨叫隨到的地方,如果你不覺得厭煩,那麼你一擡頭就能看見的地方。”黑子堅持,“就這樣。”
“有這份心就夠了。過好這輩子哲也。最開始就說過了,我,”男人指指自己,“最開始就跟你溝通過了呀!我這次來,並不是要跟你繼續,而是要跟你結束,是來求一個結果。”
“我知道,可!”
“我是從六十年後來的。失掉你們之後,我用了很久才重新振作起來。但真的,這世上沒有誰失掉誰就不能活。我就活了很久,一直活到七十六歲。我事業有成。我兒孫滿堂。我這一生都再沒有什麼不順心不成功的地方。什麼都有了,什麼都夠了。只是——”男人臉上流露出懷念的神色,“某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突然就想起來年輕的時候,跟你,跟大家生的很多事。我很想念你們,也有點遺憾。我只知道自己用整顆心愛過你,卻不知道我年輕時愛過的你,我的哲也有沒有愛過我。這世上大多事我都知道,我都有把握,可人心裡的事……特別是你,哲也,你讓我遍嘗失敗的滋味,一度連自己都賠給你。想到這個,都快要討厭你了。”
“徵十郎……”
“這時候那個叫莫陌沫的道士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令我相信世界樹上有無數個分杈,你們三個只是離開了我所存在的分杈,跳躍到16歲的節點,在另一個與之平行的分杈上繼續自己的人生,一起很快的活着。”男人觸着黑子的臉頰,說,“然後他問我,用一年壽命換來這邊看你們一天,我換不換?我想想反正自己也夠老了,沒什麼好留戀的,就跟那傢伙換了。沒捨得多換,就這幾天。”
“你撒謊。”
“那時候我也只剩七年壽命,居然沒多想就都換了。”男人笑,“現在看真是虧大了,換上三天,足夠。”
“還是撒謊。”
“你剛剛都那樣罵我了,怎麼可能繼續跟你撒謊?哲——也。”
男人的聲音頓住,嘆息着伸出手指,擦拭着黑子眼角的淚滴,那顆晶瑩的液體懸在他的指尖,折射出迷離的光彩,被他輕輕甩在地上,碎成八瓣。
“乖孩子。已經有了新的愛人,就別因爲痛苦和內疚拒絕真相。我只是你在另一個世界的過去。”
“珍惜現在,我已然老去,而你還年輕。這次重逢亦將是我們的永別。”
男人握着黑子的手,和他自己的手一起疊放在黑子心口,笑。
“請好好幫我一把,將我從這裡徹底埋葬。”
一年換一天,你換不換?
這一刻房間裡所有人問自己。即使這一生已經夠長夠好了,你換不換?
何況明知這樣的一面只是永訣,這一條路的終點只有死亡:你自己的死亡,無論身體還是精神。你換不換?
或許剛剛的話是假的吧?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向正在使用眼的赤司。赤司面無表:“他說的都是真的。如果是我,我也換。”
“赤司和,小赤司——”黃瀨的目光在這兩個人之間移動着,最後。
“小黑子。”
“涼太對不起,是我一時衝動。我道歉。”黑子有點手忙腳亂的擦擦眼角,強笑,“這算不算被徵十郎甩了。”
“相互吧。畢竟我們誰都沒等誰。特別你啊,真太郎回來之後,就沒想想我也有可能回來嗎?還要跟涼太好。我一直奇怪那時候大輝不等你跟櫻井良好上的時候,你怎麼都不是很在乎的樣子。現在明白了,哲也還是有舊愛沒戲就另結新歡這種正常人的思維的。”男人一彈黑子的鼻子,一指喬納森,“難怪跟這傢伙臭味相投,兩個花花公子。涼太把他看緊點啊!”
“你毫。抱拳,我萬千米聽東。”和在場其他人員不同,喬納森現在感到了深深的壓力,一着急,連音都要咬不準了。剛剛那幾十分鐘,他基本上就只是在圍觀外國無字幕室內場景劇。
最可怕的問題是:這是倫理懸疑劇不是動作文藝片。
“日文還是這麼差——誰給他翻譯下。”男人扶額,“哲也你也夠厲害的。居然把自己當年在華盛頓隊的隊長都挖出來了……”
“我是翻譯,那個,隊長?”高尾僵住了,“他!!”
“啊,另一個樹杈上。”男人解釋道,“和哲也並稱‘華盛頓隊不敗雙壁’,關係鐵到不能再鐵。”
“在美國打街球偶然碰上的。”黑子重複着那個說法,“另一個樹杈嗎……”
“喂,你這是在糾結世界觀嗎?”男人袖手而笑。
“對啊對啊!”圓場帝高尾總算跟上了,趕緊幫忙跳臺,“這麼說來,我們其實不是我們。這個說法有點怪喲。哈哈,或者說不是小哲小真你們所——不對,我們是原住民。小哲他們三個是嫁接來的——還是好怪。”
“說法奇怪了點,但理解能力不錯,值得稱讚。所以,涼太和火神並不需要太在意所謂前世那根樹杈上的人負責,只需要注意不要犯他們的錯誤。這纔是我到這裡來的最大意義。”
“這樣啊。”男人一句話令黃瀨和火神都有種逃脫生天的感覺,他們當然還想要知道真相,但需要自己位置負全責的糟糕過去,和只是用來給自己提個醒的鏡面世界很明顯是不同的。
“於是現在,讓我們抓緊時間解決人生中的具體問題。”男人重新坐下,手腕一扭,“首先是哲也的婚姻。那只是形式上的……”
“莫非是爲了綠卡?”綠間一直在等這個,立即問。
“應該是完全被騙的。”赤司用“眼”仔細觀察着黑子的神色,道。
“太好了!”黃瀨涼太在聽到“形式”這個詞是,吊着的一顆心已經完全落了實地,差點虛脫。火神的心卻提的更高了:他對這個“結婚”本就是驚多於喜,聽說是假的,不至於有多失望,已經開始擔心“另一個杈”上的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樣的大錯。
“那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很好的回憶。”黑子面色平靜,“我只說幾個要點。當時我們是單純的合租關係。火神君愛上我,但我只愛籃球。雙方都是男性,他認爲我不可能答應跟他結婚,某次結伴出遊時一時頭腦熱,趁我醉酒,騙我在結婚申請書上籤了字。”
“這種當你都上!”綠間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那次在拉斯維加斯?……以後給我少喝酒!”
“怎麼可能不——是。我儘量。”黑子良好的認錯態度令綠間的火氣稍稍消了下去。
“如果真的守規矩按正常程序來,反而有機會成功呢。”男人撿起桌上的手機,傳了個文件給黃瀨,“會後哲也陪着你的時候再聽。”
“後來呢?”火神小心翼翼的追問。
“其實那次他也醉了。不出意外的話,我猜想他或許會對我坦白,或許還在某天再會騙我籤個離婚協議。再次重申他沒對我做什麼實質上的事,我也是直到被媒體曝光才知道自己已經結婚三年。知道後立即就離開了他和紐約隊,並要求解除婚約。”黑子迅速的說。
“第三人稱,有意思。”赤司看着黑子,“你已經把他們當作相互**的存在了。”
“爲什麼不公之於衆?”綠間立即問,“爲什麼不告訴我——我們。”
“告訴你們就會去找他拼命吧。尤其是千鶴。”黑子淡淡道,“紐約隊的經理當時給我剖析的很清楚,那時候正在風口浪尖上,我又只是纔打了一年球的小球員,不想爲了這件事毀掉前途就只能忍。”
“那也不能犧牲你!錯在他不在你!”綠間一拍桌子,“危機公關他只救了火神!”
“我從資歷到實力都不如火神君,被犧牲的當然是我。”
“怎麼能就那麼算了!”
“於是我捲土重來,用自己的手把這件事結了。紐約隊對上我,只贏過一次:第一次。”黑子認真的說,“我習慣用籃球解決問題。這些你都知道的。”
“那剩下的部分就都是真的了?哲也的脾氣還是這樣倔。”赤司搖頭,“哲也不會主動求救,這傢伙一出事就跑去幫你,肯定是爺爺命令他去的。另外……”
赤司想起自己昨天叫了這男人多少聲便宜爺爺,就是怒氣上涌。男人察覺到他的緒,自覺接口:“那時雪子死了剛一年,老頭正傷心呢。聽說哲也出事,立即讓我丟下公事全力介入,看看能幫多少是多少。正好我也不信你真會跟那個笨蛋結婚,就一口應了。誰知道——我怎麼有哲也你這麼又笨又沒出息的表弟。就抱着幫忙也把人往死裡收拾的決心,開始訓練哲也。”
“你從來沒說你是我表哥。”
“先開始是老頭不讓,後來嗎?”男人正色道,“以哲也的道德水平,說了我就只能當表哥,沒戲了。”
“你已經沒戲了!”黃瀨一把將黑子撈進自己懷裡,滿是警惕:“小黑子現在是我的!”
“說說都不讓啊?現在是你的,從前是我的。”男人笑着一擺手,“大致況和剛剛說的差不多。日久生,意外越界後也想過要撇清,可惜現的太晚,根本已經離不開哲也,這纔打點精神開始慢慢追哲也:畢竟有血緣在,哲也不先對我死心塌地,很多事我不敢說的。就這麼慢慢磨合,差一點就真正說開在一起了……不用再用‘眼’瞪我了,謊話不是那麼好編的。中間被涼太和大輝橫插過兩槓子,好在有驚無險。而一直守在邊上的真太郎。”
“只懂做不懂說的傲嬌真好。”男人禁不住感慨,“哲也跟我說過很多次真太郎不是哥哥勝似哥哥呢。真太郎比我稱職太多了。這輩子如果想贏過黃瀨,還是多盡人事多告白多行動吧。少依賴幸運物,那不科學。”
“不要教別人當第三者!”黃瀨今天遭受的打擊過多,終於徹底毛了。
“今天的幸運物是蘋果!”綠間終於徹底解脫,再度進入不科學神棍狀態。
“那我去廚房給你多拿幾個。吶,現在總算是說完了,我可以去拿飲料了吧?”紫原惦記的重點似乎永遠是吃的,“點心要麼?”
“順便拿些給樓下的社員。轉告山田,午休一小時,讓廚房做飯。”
“嗨。”
“這就是全部?”赤司眼看紫原出門,這才道。
“還是你想聽什麼細節?”男人擡眉而笑,“抱歉我時間緊事多隻能給大綱。還有涼太……”
黃瀨抱着黑子,下意識一激靈:“怎麼?”
“別太介意,我其實一直把哲也當表弟,要不是那次意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生什麼。最後真正在一起也只有一年。其實我更介意你。從前那個你,現在這個你。你都不用耍心眼,只要恰當的時候對着哲也笑一下就……抱歉,我說什麼啊。多少年的事兒了。”男人笑了,“人老了就容易這樣,總對過去的事兒念念不忘。可惜我這次沒帶自己的手機過來,否則就可以給你們看看赤司家的新成員們,全家福之類。順便炫耀下赤司家終於有人突破一米九零了。我孫子十二郎。不過他不喜歡打籃球,他……”
“他是個插畫家。赤司徵十郎的孫子是個插畫家!”男人忽而憤憤道,“你們能想象嗎?長那麼高不該去打籃球嗎?退一萬步講,畫油畫也比畫插畫好啊!他乾脆去當漫畫家氣死我得了!”
“哦,這不科學!”房間裡所有人看看這個只有一米六的男人,再看看一米七三的赤司,齊聲笑道。
“差不多是該吃午飯了。大家慢聊,我去準備。在自己家吃陌生人準備的食物就太奇怪了,我也不喜歡陌生人進家裡廚房……涼太來幫忙下廚做飯招待客人啦。”黑子示意黃瀨起身,剛出房門就踮起腳尖吻了他,“對不起。有很多事瞞着你也嚇到你了。”
“小黑子?”
“謝謝你還肯抱緊我,謝謝你還沒對我失望。”黑子仰起臉,笑。
“小黑子!”
【是的,這纔是一切的正軌。是我任性了。我不該讓這個世界愛我的人,失望。】
【即使明知道徵十郎,是在撒謊。】
==都跟你們預告過誰都不虐只虐隊長其實只是一秒鐘的分手隊長已經很滿意了對於大家不相信隊長是好人表示這話是真的但他對黑子從來都是好到不能再好連自己的佈局和生命最後都可以捨棄昨天看着評論區不能劇透真傷心今天也不能劇透只能文不加點通過其實有存稿不劇透是個技術活明天見==
太傷心了所以今天不上圖&謝謝怷浠扔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