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察覺到氣氛有種摸不透的感覺,不解他的反問爲什麼夾帶着一種不相信,她索性把話題跳開:“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把裙子換上?”
莫天賜將車窗打下,單手打開煙盒摸出一根菸,在放入嘴之際說道:“不用,家宴而已。”
說完,他掏出打火機將煙點燃,窗外刮進來的風隨即將煙味吹散。
換作沒檢查之前,安好也許會拿自己那不知道有沒有的寶寶來讓他少抽菸。可現在,她徹底心虛了,甚至害怕莫天賜提起。所以即使難聞的煙味偶爾飄到她跟前,她也只好忍着。
家宴沒在老宅裡設,而是又去了上次給老太爺擺壽宴的酒樓裡。酒樓歷史悠久,歷來接待的名人不在少數,名叫雙喜樓。安好知道莫家凡是有重大的事都喜歡在這設宴,所以當車子駛到這裡時,安好覺得老太爺很疼自己。
可她卻沒有辦法實現老太爺的願望,也沒法給莫家開枝散葉。
想起今天看醫生時的場景,安好雙手撐在真皮座椅上,低頭看着自己布鞋的鞋尖。
哎,要是懷孕那該有多好,她一定迫不及待的就告訴太爺,今晚就可以喜上加喜。
可現在,只剩下雪上加霜。
這一胎沒懷上就算了,竟以後也可能懷不上,真令人沮喪。
車子停穩,她先下車。
她跟在莫天賜身後朝着頂樓的包間走去,門一推開,裡面滿滿的擺了三大桌,都是些相熟的面孔。
“天賜安好,怎麼纔來。”一親戚看見他們進來,扯着嗓門喊道。
“因爲天賜要去接我,所以來晚了。”安好微笑,回覆,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表現的大方得體。和莫天賜結婚的這段日子裡,她僅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裝恩愛。
“哪裡晚了,菜還沒上!趕緊去太爺身邊坐下吧,太爺專程留了個位置給你呢。”另一女親戚推搡她到中間的大圓桌,只見老太爺坐在最頂的位置上,其他人則按長幼秩序並排坐着,一張桌坐了十六號人。
而老太爺左手邊空了兩個位置,估計就是留給她和莫天賜的。得到這般大的寵愛,安好臉上的笑容閃了閃,越發覺得自己愧對了這份厚愛。她走近老太爺,喊了一聲:“太爺好。”
“你纔是今天的主角,趕緊坐。”莫老太爺看見安好,笑盈盈的,眸子裡充滿疼愛。
安好坐下,莫天賜跟着在她左邊落座。
閒聊幾句,菜開始陸續的上。
衆人一邊吃一邊聊天,加上今天她是這飲宴的主角,這講着講着,話題很快就放到她和莫天賜身上。
一女親戚開口:“咱們莫家看起來人多,其實男丁就這麼幾個,除了天賜,再除去兩個還小,剩下那幾個大的,呵呵……所以安好,莫家開枝散葉的重任,暫時就給你啦。”
二女親戚跟着:“是啊,趕緊生七個八個出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三女親戚附和:“對啊對啊,御豐名園單單這個月就有五家人生孩子,你們現在準備差不多啦,明年剛好夏天生,聽說夏天生的娃比較有活力。”
四女親戚揶揄:“天賜是冬天生的,難怪一張臉看起來總是冷冰冰。”
圓桌上響起一片附和的笑聲。
安好跟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
每次的家宴都是這樣,聽一些自己根本不感興趣的話題,還得裝作很開心的樣子陪笑,心真累。加上今天才發生那樣沉重的事,安好真的連裝也裝不出。她雙手藏在桌底下緊緊絞着衣服,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覺今天的話總像根刺一樣,字字句句都戳向她的心臟,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不敢去想,如果她不孕的消息傳到這些三姑六婆耳朵裡,她們的表情會立馬變成什麼樣。
莫天賜有個堂大哥早年娶了一個女人,那女人聽聞體質非常虛,屬於很難懷孕的那一種。結果堂大哥的家人簡直喪心病狂,和莫天賜父親有的一比,什麼符水,香灰水,總之不管能不能喝都全燒給那女人喝。
是那女人受不住,要求離婚。
之後那堂大哥可能有陰影,總之到現在都沒有再娶,另外的也是各有各問題。
才導致現在莫家人一講到這些大哥們,都一副惋惜的語氣。
這些,都是她從周姨身上聽來的。
結婚之前總覺得婚姻不過是兩個人的事,可結婚之後才曉得自己之前天真。
總之,難瞞一天就先瞞一天。
他們之間的關係好不容易融洽起來,她實在不想被亂七八糟的事情打亂。
而且她也拿捏不準莫天賜是什麼態度。
“先吃飯吧。”一直沉默的莫天賜適時的開口。見家裡的三姨媽四姑婆一直嘰嘰喳喳的,而安好聽的腦袋耷拉的越來越低,雙手藏在桌底下偷偷的絞着衣服,他知道她聽了這些話肯定覺得壓力大。
結婚當天他就算醉,但亦記得每個祝福的人都是先說早生貴子再說百年好合。
導致這場婚姻少了女人對婚姻渴望的浪漫,多了還沒入門就要承擔的重擔子。
想着,他伸手在桌底下握了握她的手。
有時候想想,因爲自己家庭的原因而讓她備受這些壓力,挺不好的。
“哎呀,心疼老婆了。”有人知道這些話題講太過就不好,紛紛識相的閉嘴。
安好將自己的手從莫天賜手裡抽回來,拿起筷子和大家一塊開動。
她有意躲避他的安慰,因爲每當這樣她的心會越來越難過。
此時,又有一大盤菜被端了上來。
菜還沒靠近,濃郁的羊肉味便已經在包間裡蔓延。
諾大的鐵板需要三個男人才搬得動,三個男人是在她身邊上的菜,也許是見她坐的這邊空隙比較大。三個男人小心翼翼的上菜時,莫天賜突然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將她往他的懷裡一帶,接着,他的大手搭在她的腦袋上,一副護着她的姿態。
她湊近他時,率先聞到的是熟悉的煙味,被他摟着,她身體僵硬的不敢輕易亂動,時間彷彿都靜止了下來。
“好啦好啦,菜已經上好了,先吃飯,回家再膩歪。”不知道是誰開這玩笑,說完後大家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安好有些尷尬,連忙推開莫天賜坐直身子。一坐起來,濃郁的肉香味飄進鼻子,安好看着那大盤裡的羊肉,胃裡突然一陣翻騰。那油膩膩的肉,那嗞嗞嗞的響聲,看着對座的人吃的滿嘴油光——
“嘔!”
安好受不住,嘔了一聲,連忙用手捂着嘴巴快速起身朝着包間裡的洗手間跑去!
“安好這是怎麼了?這羊肉不臊啊!”
“是不是不舒服?”
“不像不舒服啊……天,該不會懷孕了吧?我當時懷孕的時候,真的是一點肉味都聞不得。”
“啊?你這樣一說真的像哎!”
一桌人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老太爺聽她們分析的情況,感覺也像,突然有股激動遏制不住的在心底蔓延。他連忙朝着一旁已經站起來的天賜道:“快去看看安好。”
“嗯。”莫天賜手在老太爺肩膀搭了一下,之後大步朝着洗手間走去。
他進去之後,先是聞到一股檀香味,接着她嘔吐的聲音在洗手檯前傳來。
他走過去,發現她只是乾嘔,什麼也沒吐出來。
“還很難受?”他伸手順着她的背。
“沒事了。”安好用力的拍了拍胸口,先前以爲自己想吐是懷孕,現在看來她可能是進風了。
她擡起頭,透過鏡子,發現莫天賜在盯着她的肚子看,安好心虛,將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出去吧。”
結果一秒後,她左手被他拉住,她旋了身,面向他。
“是不是剛纔她們說的話,壓力很大?”趁着洗手間沒有人,莫天賜問她。
將她落在臉頰兩旁的頭髮別在耳朵後面。
“我……”安好抿脣,低頭。
“別管她們,不管一胎二胎,是男是女,我都喜歡。”莫天賜開口,聲音清淡。
“天賜……”安好聽到這話,很不爭氣的紅了眼眶。
如果說沒有一胎二胎,沒有男孩女孩,一個都不會有。他會不會像今天那對夫妻的丈夫一樣,嫌棄她呢。
“總感覺你有事瞞着我。”莫天賜暗指小韋的事。
她既然沒和小韋在一起,爲什麼要騙他,她是不是去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人?
“沒有沒有。”安好腦袋搖的跟潑浪鼓似的,生怕他發現她的秘密。
“放你一馬。”莫天賜右手悄無聲息的攀上她的左臉,大拇指摩挲着她柔軟的肌膚,那巧妙的觸感讓人慾罷不能,他低頭與她纏綿——
卻不巧,洗手間的大門一下子被人撞開!
“啊!大哥和大嫂在親親,好羞羞啊~”
一個幾歲大的小男孩突然推門衝了進來,看樣子是想進來尿尿。卻在看見莫天賜和安好之後,識相的雙手捂着眼睛立刻轉身跑出去,只不過小嘴一直嚷嚷的,嚎的全包間的人都聽到,洗手間外傳來鬨堂般的大笑。
安好連忙推開他,快速擡起左手橫在脣前。外面傳來一句喊他們出去吃飯回家再膩歪的揶揄,接着笑聲更大了。安好覺得實在太丟臉,低頭將腦袋埋在他的胸膛,沒勇氣出去了。
莫天賜也覺得有點尷尬,都怪忘鎖門了。
兩人站着,右手十指緊扣,沒有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