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開車去到moo,她將車子泊在路邊,下車。
畢竟她知道自己呆不了多久,一整天沒見着孩子,雖然有視頻和彙報,但仍擋不住思念的心。
前方,漢文已經在花圃處坐着,雙手臂撐在大腿處低頭看腳尖,右手握着一罐啤酒,金色的髮絲在夜空中隨風飄亂。
模樣倒和以前沒變,只是眉目中的神韻比前幾年深沉了許多。
也是,人總會被逼着成熟。
當初莫天賜突然消失,對娛樂圈倒沒什麼影響,畢竟他只是衆多影星中的一位,只是相對有能力的一位,人們只是惋惜,並沒有非他不可。但對於moo來說,卻像失了王一樣。漢文當時看着其他管理高層把moo當成大餅一樣想瓜分完就算,心裡又傷又氣,決定親自下陣。
但他沒有資格名正言順入駐,於是莫天賜的秘書給他設法,畢竟他對moo瞭解的並不多。總之最後的解決方法就是安好將她所有的股份以一塊錢賣給了他,他成爲和莫天賜擁有一樣話語權的執行人,幸好一切執行得夠快,在moo即將崩盤的時候。
“這下總算可以休息了吧。”安好走近漢文,話語裡有內疚和感謝。
這些年漢文光顧着moo,對於maylove的處理少之又少。
其實現在這樁鬧的沸沸揚揚的收購案,漢文完全可以以maylove的名義去做,但他沒有,他是用moo的名義。
這些年漢文爲了moo基本等同放棄maylove,這些安好是知道的,但總是將謝謝掛在嘴邊,又覺得不合適。
所以他們都在等,等莫天賜回來,好好的找他算賬。
“總算把這孫子給收下來了。”漢文擡頭,右手將啤酒罐捏的作響。看見安好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坦白:“對了,我上次把大寶的玩具弄壞,已經在官網給他訂了新的,估計過幾天會送到。”
安好彎腰,從放在漢文腳邊的塑料袋裡拿出一罐酒,食指扣着拉環拉開,淡淡的煙霧從出口冒出。安好仰頭喝了一口,眉目平靜,而不是像以前嫌棄酒難喝。嚥下之後才慢悠悠的說:“大寶今天才跟我說,你辦事效真快。”
漢文笑了笑,忽而將腦袋仰的高高的,盯着那龐大建築上在黑夜中發着光的招牌。
moo。
安好見漢文盯得入迷,也跟着擡頭。
“我真想替他多加一個o字。”漢文轉回發酸的脖子。
安好笑:“我也是。”
“我最怕的,就是他易了容。那全世界就真的沒有人能找得到他。”漢文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的機會,四年了,每年付出大筆大筆的找人費用,可卻一點效果都沒有。雖然時常心裡滿懷希望,但偶爾也想屈服現實。
安好低頭,雙手將鐵罐子捏的沙沙作響。
漢文說的,也是她擔心的。
如果他真的變成另一個人,那回來的機會就很渺茫。
“我要回去了。”安好起身,將空罐子放回塑料袋裡。
“好吧,你那隻估計也要找媽媽了。”漢文跟着起身,不留安好了。反正他們幾乎隔幾天就會坐在這裡喝口酒,聊幾句,這個地方已經成了他們約定俗成的老地方。就像當初五月死的時候莫天賜總是陪着他一樣,現在天賜消失了,他也得陪陪安好。
“周姨不舒服請假了,就林大姐一個人看着。我還是早點回去吧,而且很快我又要去巴黎了,得趁空多陪陪他們。”安好平靜的說。
當初剛當媽媽的時候,肚子大的不像樣。別的孕婦都能健步如飛還有老公陪着,她卻僅躺在牀上都覺得肚子很沉很痛,身邊還沒有他。再加上總是時不時的發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三番四次被告知有小產可能做好心理準備,那會她真的是想着如果穩不住的話她也去死好了。
然而還是一天一天的撐了下來。
剛生完時,聽到醫生說三寶會有生命危險無疑是一個重擊。
好不容易過完這一關吧,又聽到醫生說三寶智力發展有些遲緩,應該是在胎裡被兩個哥哥奪走了太多的養份導致,她一聽,既自責又內疚;內疚懷孕的時候哪怕孕吐很厲害,也該多吃點東西,要是多吃點,三寶估計就不會有事。
總之打擊總是一波一波的來,有時候她很偏執的在想,爲什麼別人的家庭都這麼圓滿,爲什麼她好不容易看見曙光結果被賤人倒打一耙!
可一切的埋怨,都抵不過更多的她很想他。
是的,如果有他在就好了。
哪怕再苦,也許都能滿懷希望。
不像現在,就算想哭,也只能等三隻睡着後,自己找個地方偷偷哭。
“就你們,三個孩子,搞得定嗎。”漢文擔心。
當時安好生了寶寶之後,漢文見她總是一副憂鬱的樣子生怕她得了產後抑鬱,那段時間在別墅住過一陣。知道同時帶三個小孩有多辛苦,按現在的話來講,漢文寧願再做十個收購案也不想帶孩子。
“搞不定也得搞啊。不過現在好很多了,他們長大都懂事,沒那麼皮。”安好有點欣慰。
“安心應該留下來幫幫你的。”輪到漢文嘆氣。
一年前安心出獄,陪了安父三隻一段時間後,突然就說要去外地。
留也留不住。
“沒事,姐不想留在這裡有她的理由。”安好知道,安心是覺得帝都對她來說是一場惡夢。
安心在這裡種了惡夢的種子,然後出國讓那種子生根發芽,最後在監獄裡面揮刀將心裡的荒蕪砍伐。雖然安心出獄之後能夠站在太陽底下深深的呼吸一口氣,但她覺得留在帝都仍然覺得很窒息,於是去了另一座同樣繁華的城市。
安心走之前和她道歉了,說她一直沒有辦法當一個好姐姐,不該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離開。
安好說無所謂。
對她而言,只要身邊的人將自己顧好,也算是另一種幫助。
漢文見安好這疲憊的模樣,雖然單看表面看不大出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年輕漂亮,但眉目以及脣角等小動作卻泄漏出當事人的心情。沒有過的快樂的人眉稍和脣角是下揚的,可恨的是她一直都這種淡淡的模樣,總讓人覺得她能hold住一切。
漢文忍不住啐了一口:“天賜這混賬,真該讓他知道你現在這樣!”
他也不相信天賜有生命意外,頂多就是變醜不肯回來,這人就是要臉!
然而莫天賜真該出現!
安好見漢文再再再一次嗔莫天賜,笑了笑,難得認真的坦露心扉:“漢文,我現在除了沒有他,一切都很好。”
一個小時後。
安好驅車回到別墅。
別墅內已經靜悄悄,想必林大姐已經讓三隻睡覺了,安好站在門口換了鞋,第一時間就是去洗手間洗手然後進兒童房看三隻。
三寶還小,雖然單獨爲她準備了粉紅色的房間,但她現在還不敢一個人睡覺。只好在男生房裡面多擺了一張小牀,讓三隻同睡一間房。安好躡手躡腳的走到兒童房,手搭在門把上輕輕轉開,二寶睡眠很輕,總容易被驚醒,她不想吵醒他。
推門進去,空調溫度開的恰好,右邊是一張上下牀,二寶睡在上面,大寶在下面,左邊是一張小牀,三寶抱着她的小怪獸抱枕睡的很沉。中間是一塊很大的毯子,上面擺滿玩具。安好替三寶將被子掖好,又走到上下牀旁看着呈大字型睡姿的大寶,替他將睡衣往下拉蓋住小肚子後,再扯被子替他蓋上。
“媽媽,你回來了。”
大寶睡眼鬆鬆的問。
“媽媽吵醒你啦。”安好壓低聲音,在牀邊坐下,撫着他的額頭表示歉意。
大寶從牀上坐起,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呼着氣說:“對不起媽媽,今天我又和二寶打架了。”
安好伸手將大寶抱在自己的腿上,藉着月色低頭在大寶耳朵旁邊輕輕開口,趁機教育:“三寶和我說了,就因爲不喜歡二寶呵呵的笑嗎。可是大寶你要知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習慣,我們應該去想辦法接受,而不是用暴力強迫別人改變。”
“我……”大寶爲難,出現難得的吱唔。
“是不是有點難明白?”安好心想,對於一個三歲的孩子來講,這樣的道理是不是還爲時已早?
大寶側擡頭,見媽媽誤會了,張嘴給自己解釋:“我沒有看不慣二寶,我只是怕媽媽傷心。”
“媽媽怎麼會傷心?”安好失笑。
他們打架她纔會傷心啊。
“周姨說,二寶和爸爸最像,漢文叔叔說像,安心姑姑說像,太太爺說像,外公也說像,所有人都說二寶和爸爸最像,特別是二寶呵呵笑的時候。然後我注意到,媽媽好像從來不用正眼看二寶,我一開始以爲媽媽是不喜歡二寶,後來我才知道媽媽不是不喜歡二寶,而是不敢。”大寶一張小嘴吧唧的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他注意到安好的眼睛因爲他的話而起了溼潤,在月色之下一閃一閃的,很漂亮又很……
傷心。
安好聽了這一番話,忍不住收緊手臂抱緊她一直以爲是看不慣二寶的大寶,擡頭吸了吸鼻子,原來是她誤會了。是她一直誤會了一顆想要保護她的心,明明大寶心思最細膩,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去維護着她。
怕是不想她傷心,所以總是用小拳頭想二寶改掉呵笑的習慣吧。
就像天賜。
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對周遭的人好,然而總是被周遭的人誤會。
“媽媽你哭了嗎。”大寶感覺自己臉蛋滴了一滴水,擡手抹掉。
“沒有。”安好擡手抹了一把臉,搖頭否認。
“媽媽說過,講真話的人才是最酷的。”大寶說。
安好登時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教育的話竟然會被兒子用到自己身上,她只好以身作則:“嗯,媽媽哭了。”
“爲什麼呢?”大寶問。
安好抿了一下脣,靜了幾秒纔回答,她本來想說眼睛進沙子的,但又想到大寶那句講真話的人才是最酷。哎,當家長真不容易,什麼都要以身作則,既然如此,她就坦誠吧:“因爲想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