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靈犀與荷葉來說,她們是冷宮裡的外來人員,不可能瞭解冷宮的一切。";而對劉嬤嬤來說,她卻是冷宮這塊地盤的霸王。
想要在冷宮裡邁出順利的第一步,唯一的辦法就是賄賂劉嬤嬤。
所以靈犀又摘下了自己耳朵上戴的兩隻翡翠耳環,塞到了劉嬤嬤油呼呼的手中。
劉嬤嬤常年在冷宮居住着的確是沒有人情味兒,可若哪個被貶的罪婦識相,給的銀箔多,她也願意做這份順水的人情。
於是,在齊腰高的雜草叢中穿行了一柱香的時間後,靈犀與荷葉被帶到了冷宮的主殿之中。
冷宮的主殿坐北朝南,東西配殿,九轉回廊,偏間廚房宮人房樣樣俱全。只不過破敗的殿宇與滿院子的雜草,無不在宣誓着冷宮的荒涼。
本應是硃紅色的殿門和窗柩,因天長日久的日曬雨淋已經變成了灰粉色。殿門之上還有幾處暗紅色的地方,冷眼望去如潑上去的鮮血一樣,看得人觸目驚心。
主殿前的迴廊已經完全破敗,勉強還毅力着的殘垣斷壁隨時都有坍塌下來的可能。從迴廊橫樑上殘留的彩繪上可以看出,這座宮殿曾經是何等的繁華。
靈犀輕擡雙眸,見主殿的殿門之上斜掛着一塊已經腐朽了的牌匾。從還殘留的兩個字上,隱約能辨認出這座宮殿原來叫做同什麼殿。
靈犀努力回想,如果沒記錯召華宮的主殿叫同心殿,意爲先祖與敬妃永結同心。
忽然一陣邪風吹過,吹得院子裡的雜草沙沙之響,如有人在草叢中走過一般。
靈犀正想得出神,被那突然想起的沙沙聲嚇得一哆嗦,後背冰涼。
荷葉連忙走到靈犀的身邊,抱住靈犀的身子道,“娘娘,別怕。”
“我不怕,我只是……”
只是想到了百年之前在同心殿中睡死過去的敬妃而已。
劉嬤嬤站在主殿門口,指着主殿那扇破敗的門對靈犀道,“冷宮的地兒是不小,可因爲多年未曾修葺過,閣軒倒塌了無數。如今能用來遮風擋雨的地,也就這主殿和幾處偏殿了。好在進了這冷宮的人都活不久,不然地方還真不夠住的。”
荷葉想進到主殿中去看看,可誰知她剛把腳踏到主殿前回廊的臺階之上,那木製的臺階就非常不給面子的坍塌了,變成了一堆碎木。
靈犀看着這在白日裡尚且陰寒三分的宮殿,回頭問劉嬤嬤,“嬤嬤,可還有別的住處?”
劉嬤嬤摩挲着新戴在手上的那隻玉鐲,對靈犀堆起臉上的橫肉,擠出一絲冷笑道,“尊貴的娘娘,您當冷宮是個什麼地方,還能任您挑選宮殿?有個能住的地方您就知足吧……”
靈犀忍下心中的怒氣,又道,“嬤嬤,那我多問一句,這冷宮之中可還有別人?”
“有啊。”劉嬤嬤擡起戴了鐲子的手隨便的往東一指,含糊的道,“前些日子進來位美人,不過神經有點問題,有些日子沒見着影了。”又隨手指了下南方,“先帝時進來的婕妤,才人,有個十幾個……”
劉嬤嬤見靈犀和荷葉定定的盯着她還想打探些什麼,拋了個白眼後自故離去了。
荷葉在後面大叫道,“嬤嬤,你還沒告訴我們飯菜什麼時辰送來呢。”
“送來?”劉嬤嬤未停下腳步,只是回了一聲冷笑,“有手有腳的自己做。”
荷葉氣得跺腳,“什麼也沒有我們拿什麼做啊!”
回答荷葉的,是一陣秋風,外加寒意甚濃的沙沙聲。
“行了,別喊了。”靈犀看着這落破的宮殿心底發涼,“左右是換不了地兒了,咱們還是看看哪裡能住吧。”
荷葉點點頭,放下包袱後扶着靈犀把這座同心殿走了個遍。
同心殿的外表破敗得厲害,裡面的框架卻是好的。外殿與內殿相聯,寢殿有獨立的殿門,獨成一室。可見百年前的房屋格局與現在有很大變化的。可惜框架雖好,門窗卻都是壞的,遮不了風擋不了雨。
靈犀看了一遍後放棄了在主殿之中居住的想法,別的暫且不說,在主殿之中居住冬日裡取暖就是一大難題。況且,靈犀在寢殿之內發現了發黴的被褥。
百年之前的被褥不可能留到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主殿之中曾經住過人,而且那個人已經死了……
最後靈犀決定住在東偏殿中。
東偏殿夾在主殿和東廂房之間,門和窗都相對完整,有些破敗的地方,也可以從主殿中拆東牆補西牆。而且東偏殿內有一條獨立的小地龍,若是還能用的話,冬日裡取暖就不成問題了。若是不能用,東偏殿的空間小,生個火盆應該也能對付過冬。
柴禾是不缺的,滿院子的雜草還能缺了可燒之物嗎?
決定了住處後,靈犀與荷葉就着手收拾。因爲閒置了很久,殿內落滿了灰塵,桌椅能用的也不多。雜七雜八的扔出去後,東偏殿內只在寢殿內剩下了一張矮炕,一扇掉了一隻腿的屏風架子,一隻破舊的黃楊木雕花圓桌,兩隻陶瓷圓幾。
荷葉壯着膽子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居然發現了一口水井。水井裡的水很是渾濁,蚊蟲滋生,不過用來擦擦洗洗還是沒有問題的。
靈犀也沒待着,在主殿之中找了能盛水的器皿後,開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荷葉則把那些髒得,累得活全都包攬了下來。
主僕兩人從進同心殿開始,一直幹到日偏西山纔算把東偏殿收拾得能看下眼了。
坐在東偏殿前的空地上,靈犀一面休息,一面苦笑着對同樣累得直不起腰的荷葉道,“我還想住進了冷宮就開始哭呢,可這也太累了,累得我都哭不出來了。”
荷葉看着臉上沾了泥土的靈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娘娘,這個時候您還逗奴婢笑。”
“哭也要過,笑也要過,那爲什麼不笑着過?”靈犀深呼吸,吸了一鼻腔的塵土氣。從地上站起來後,她對着還未休息過來的荷葉招招手,“來,咱們收拾院子裡的雜草。”
這一院子的高草看着都發毛,不收拾的話晚上哪兒敢睡覺?
同心殿內的雜草也不知長了多少年了,又密又厚根本沒有下腳之處。因爲沒有刀具,靈犀和荷葉只能徒手去拔那些齊腰深的高草。
最開始時,荷葉還能被雜草裡偶爾跑出來的一隻耗子嚇得哇哇亂叫,到後來,荷葉已經拿着木棍追着耗子去打,並對耗子叫囂道,“敢跑出來嚇你姑奶奶,真是長了熊心豹子膽了!”
哪裡還有往日裡那個溫婉憨厚的樣?
日落西山的時候,劉嬤嬤領着兩個年紀不小的宮女給靈犀送來了兩牀單薄的棉被。另送了一隻不大的鐵鍋,幾隻粗瓷飯碗,外加爲數不多的糙米。
劉嬤嬤打量着靈犀與荷葉一天的成果,挑眉道,“進了冷宮的主兒沒有一個不說有朝一日要出去的。像你這樣做了長住準備的,還真是第一個。”
靈犀淺笑不語。她當然也想出去,可出去豈是一朝一夕的事?在沒出去之前,除了好好活着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那兩名宮女放下東西后,劉嬤嬤粗壯的手指一指,指着冷宮入口的方向對荷葉道,“那裡有乾淨的水井,水井邊上有木桶,打了水回來自己做吃食。”
說完,拍拍屁股領着那兩名宮女又走了。
酉時一刻,寢殿內破舊的雕花桌子上,昏暗的光線下,靈犀與荷葉吃上了在冷宮中的第一餐夾生的稀飯。
靈犀邊喝着燙嘴的稀飯,邊咬牙道,“是***誰告訴我冷宮裡的吃食都是別人給送來的?等我出去後一定把那人亂棍打死,平白的誤導良家妃嬪。”
因境況已經壞得不能再壞,靈犀說話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小心謹慎,語氣中多了幾分灑脫之氣。
荷葉用空碗把糙米粥涼涼,又填到靈犀的碗裡。眉開眼笑的道,“娘娘,我也聽說是有人給送飯的,聽說送進來竟是些殘羹冷炙,難以下嚥的很。現在看來,還不錯,最起碼是熱呼的。”
靈犀挑眉,“你還挺知足。”
“當然。”荷葉端起粗瓷碗喝了口稀飯,嘿嘿笑道,“這可是娘娘你說的,哭也要過,笑也要過。咱們不能選擇環境的好壞,還不能那就心情的好壞了?”
“就是這個理!”靈犀贊同的點頭。
一連喝了三大碗稀飯後,靈犀又習慣性的噁心起來。捂着胸口,靈犀對荷葉道,“吃完就睡,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荷葉點頭,吃完後把那半新不舊的單薄被褥在牀上鋪好,又墊了兩層帶來的棉衣。把殘破不堪的殿門儘量關嚴後,與靈犀抱在一起沉沉的睡了過去。
靈犀與荷葉開足馬力,一連收拾了五天才把滿院子的雜草除淨。這還是有一天一名宮女前來給她們送乾糧,荷葉用一隻珠花換來了一把菜刀,不然天知道她們在用手拔到哪一天。
待把那些雜草曬乾,堆放在西偏殿內後,靈犀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有了這些乾柴後,就不用擔心冬天裡受凍了。
第七天,靈犀和荷葉開始對付院子內的那口蚊蟲滋生的水井。
荷葉看過了,水井是地下水,只不過是長年沒用了而已。只要把髒水掏淨,她們就再不用到外面取水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