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房裡出來，劉秘書面不改色的走出院子，走過一段林蔭，才終於敢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而這口氣還沒吐完，便被一個突然出現在視線的身影打斷。
女郎穿着白大褂拿着瓶瓶罐罐的東西手忙腳亂的往這邊跑，劉秘書伸手無聲無息的攔住她，
“大小姐，您都來了很多遍了，知道沒用的。”
劉秘書癱着臉道，
“boss不會見您也不會吃藥的。”
被他攔下來的正是許久不見的程玉清，她擡頭瞪了秘書先生一眼，隨後咬牙切齒道，
“這個兔崽子現在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嗎？不吃藥不治療他是又想發瘋或者自殘嗎？”
“boss現在本來就瘋了，”
劉秘書冷靜的道，
“何況您應該早就明白，沒有什麼藥能治得好這個狀態的‘他’。”
“到底是什麼東西刺激了他！”
程玉清咬牙的看着他問，
“在我的印象裡，這些輿論頂多也就讓他心情不好，卻決不至於讓情況直接惡化到這個地步的！”
劉秘書垂下眼眸，沉默下來。
還能因爲什麼呢？
他看着樹下斑駁的光點，想到。
其實從某個方面來講，boss並不是什麼強大的人。
從十五歲第一次看到那隻僅剩的斷臂開始，他便將那些灰暗的懦弱的狼狽的情緒全部都死死壓進了影子裡，於是所謂的帝少看起來便完美無缺，光鮮亮麗。
可隨着事情一次一次的發生，死無全屍的父親，在當時大病一場的程司令，還有因爲受不了打擊而帶着程司令直接出國治療的程玉清，還未成年的程致遠，就像是經歷了一次一次殘忍的拋棄，最後還要在滿是傷痕的身體外穿上筆挺的西裝，面不改色的扛起岌岌可危的程家。
於是影子裡被填充的東西越來越多，絕望，痛苦，哀痛，憎恨，瘋狂，懦弱，恐懼。
只要是人類就必然會有的情緒在他這裡被鮮血和死亡放大了無數倍，然後又被他丟進影子裡，於是重新塑造出另一個程致遠。
生於死亡，長於死亡。
最後徹底成型，卻是在那個雨夜，在程家陵園，在那個女子冰涼徹骨的屍體前。
至今他還記得那時看着男人背影時的感受。
就像是真正徹底迎來了永夜般的，全無希望，眼裡都是燃燒殆盡的灰燼，被雨水一澆，便淋漓成難看黑暗的荒原。
好在她回來了。
起碼boss是有救的。
哪怕是這個充滿了所有負面情緒的程致遠，哪怕同樣只因爲懦弱，他也不可能讓翩躚小姐的警告變成真的。
靜靜思考了一下，劉秘書擡起頭來，對程玉清道，
“最遲明天之內，boss會好轉的。”
程玉清被他突然的結論驚了一下，隨後懷疑的看着他，
“你還能未卜先知？”
劉秘書面不改色的點點頭，一臉就是如此的表情。
程玉清：……
不再跟她解釋，劉秘書道了聲別便出了院子。
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畢竟這兩天的時間裡，上程家來找boss的人實在太多了，名單裡可以應付了事的直接送出去就好，而那些不能應付了事的，他還是得好好篩選一下，讓boss親自出面鎮住場子。
……不過，現在這個boss出面的話，真的能是鎮場而不是砸場嗎？
想想書房裡的男人，尚算溫暖的陽光下，劉秘書突然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