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線有些低,帶着笑意卻也掩不住其中冰涼的味道。
就像是一條從洞穴裡鑽出來的蛇,攀着你的脖子便繞在了耳朵上,叫在場被戳破了心思的衆人一時間都暗暗在心底哆嗦了一下。
這程致遠的確不太對。
最先那個問話的老人看了一眼主位上的男人。
平日裡就算他是真的清楚他們的目的,面子工程卻也還是要做的,就算冷了一點,卻也絕對不會這麼直接明瞭的撕破臉皮讓人下不來臺。
想了想,老人敲了敲桌子,和善的開口道,
“致遠,看你這話說的,我們都是從小看着你長大的長輩,知道了這樣的事情當然還是要過來關心一下的,你這話說的太難聽……”
“嫌難聽就滾,”
程致遠笑眯眯的,眼珠裡卻是深暗無底的濃郁藍色。
他伸手如同剛剛那個人一般,拿修長的食指在自己腦袋上轉了一圈,
“現在我這裡的確不太正常,所以也不太想跟大家做什麼心照不宣表面和平的戲碼。”
他將腦袋靠在椅背上,半張臉都揹着光沉在了陰影中,
“當初那批人販子是我親自帶人到緬甸抓住的,我想想,那一次救出來的人質大概有多少?”
像是真的在思考,他頗爲孩子氣的歪了歪頭,眼珠卻一片陰涼,
“大概有兩百多個?這樣的大功最後記在了誰的頭上來着?你們還記得嗎?”
此話一出,在場許多人的臉色難看起來。
程致遠卻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眼中的不屑都快要溢出來,
“爲了緬甸那邊應允的好處,又是誰把密令直接下到了我手上,讓我直接將所有人販子就地解決並且不允許記錄在案讓我如今沒有證據反擊?”
“死在那場任務裡的兄弟又是誰不給出清楚的死因便直接掛了烈士勳章直接送回了家?”
室內安靜,一個一個的“是誰”問的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他們都用“你瘋了嗎?”的眼神盯着程致遠。
程致遠卻敲了敲桌子,好像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責問的到底是哪個大人物,輕描淡寫道,
“你們真的以爲我會不留任何後手任人留着把柄以後被當做魚肉宰了嗎?”
這話一說出來,那個一直尚算鎮定的老人終於微微變了臉色,其他人更是不用說。
在他們的視線裡,程致遠背光而坐,鋒利漂亮的臉部輪廓被染得發光,一雙眼睛卻黑沉沉的盯着他們,聲音冰涼又緩慢,
“如果有一天我和程家真的倒了,你們這些當初參與決策的前輩們。”
“一個,一個,都會和我一起陪葬的。”
·
老人從程家出來的時候,門外已經快要天黑了。
他看着那些氣沖沖離開的同僚,又斜眼看了一眼身邊出來送人的劉秘書,低而緩慢的道,
“程少將這是真的腦子出問題了?”
劉秘書臉上神情沒有半分變化,只微微低頭聲音平平道,
“少將最近心情不好。”
這是在打太極了。
老人慢慢笑了一下,
“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要真正的捋了虎鬚啊。”
他嘆息一聲,看向漸漸黑下來的天幕,
“否則他和整個程家,恐怕都要步上顧家的後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