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要錢的從眼眶裡流出來,有一些弄溼了她的衣服,有一些在下巴上凝結成珠,然後跌碎在地毯上,很快便泅出小片溼潤的水跡。
“你們明明知道,顧叔叔不會貪污的,他家連值錢的擺件都很少。”
葉青葙哭得渾身抽搐,
“我只想去見見蘇爺爺,只要跟他好好說清楚,他一定會網開一面好好查的。”
“不會的。”
葉當歸坐在牀沿,垂下目光對上妹妹通紅的眼,眼神沉默而帶着無奈的悲傷。
他又慢慢重複了一遍,
“不會查的。”
“爲什麼?”
葉青葙的眼睛裡全部都是疑惑不解,她還一抽一抽的,看過來的眼神像是在責怪他又開始找藉口了。
葉當歸無力的勾了勾脣角,卻沒有解釋更多,只道,
“沒有辦法的,如果這件事情還沒有暴露給全國人民知道,或許還能找蘇先生求情,但這件事情暴露得太徹底了......”
不給任何人準備的機會,不給顧家留任何退路。
就像一道斬釘截鐵的聖旨,跳過了所有中間環節,拿着不需要查明真相的證據,給“犯人”快速而堅決的定了罪。
需要凌遲的罪。
而在這個時代,是沒有人敢站出來劫法場的。
葉當歸摸了摸妹妹的頭,看着她天真而痛苦的眼睛,最後還是不忍道,
“不要去試圖聯繫顧初衍,我聽父親說他和顧小叔都已經失去消息了,有人正在追查,他們的通訊工具等肯定都已經被監聽起來了,不管跟誰聯繫都會暴露他們的地址。”
“你還是不肯幫我麼?”
葉青葙坐在地上,揪住了哥哥的袖子,仰着頭淚眼汪汪的看着他,臉上全都是祈求,
“幫我見見爺爺,我找爺爺說。”
“爺爺不會見你的。”
或者說,是不敢見你。
“那初陽呢?”
葉青葙像是又要哭了,可她拼命忍着,仰頭看着他斷斷續續的道,
“據說是爲了避免跟在逃的顧小叔見面,連初陽也被關進了檢察院,你們連她都救不出來嗎?”
葉當歸的下頷微微繃緊,他無聲垂下了眼皮。
“我知道了。”
少女艱難的嚥下一口抽泣,放開他的袖子自己站起來。
即便滿臉眼淚,可她此刻居高臨下看着葉當歸的神色依舊充滿了輕蔑和憤怒,
“葉家當御醫當了這麼多年,全原來張張嘴向蘇先生進諫一次的膽量都沒有,權勢和富貴已經把你們的感情和義氣全部磨掉了。”
“如果有一天葉家成爲第二個顧家,恐怕也只能絕望的呆在監獄裡等死,不要奢望有任何人伸手相救。”
少女用力的擦了擦臉,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她步子邁的極大極用力,像是要在地面硬生生的砸出坑來,就像她此刻發出的聲音,倔強而不可彎折,
“我跟你們不一樣。”
她說,
“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
在那一瞬間葉當歸幾乎是要勾起嘴角來的。
辦法,能有什麼辦法呢?
你想要求救的人就是殺人兇手。
這種情況下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小孩子總是愛把事情想的簡單而天真。
不過也只是一時而已。
等到她累了絕望了,自然會放棄的。
後來的葉當歸無數次的想要回到那個時候。
哪怕只是一句口頭上的鼓勵,或者精神上的陪伴呢?
讓青葙知道有人支持她,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麼涼薄自私,知道她不是一個人,不是所謂的孤膽英雄——是不是,就不會落成那樣慘烈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