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是一個在外露宿的夜晚。
初冬的夜風帶着霜雪的味道,刮在人臉上都有些冷了。
連棠小心翼翼的點燃了燭火裝進燈罩裡,然後將燈籠掛在了馬車上。
不遠處夏拂衣已經點燃了火堆,在外面生活久了,她對這些技能也是越來越熟練。
直到火堆已經將四周冷空氣驅逐了一些,李熾才從馬車上走下來。
天氣變冷,夏拂衣只是多穿了一件裡衣而已,李熾卻已經披上了大氅,大氅的領口處還鑲着一圈上好的白狐毛,襯得那小半張臉越發的白,白得都有些病態了。
夏拂衣坐在火堆旁邊,擡頭看着他,目光沉默而依舊乾淨如初。
可當李熾也看過來的時候,她卻很快便移開了目光,那樹枝輕輕撥動那些燃燒的柴火。
李熾看了她一眼,同樣沉默的在她對面坐下來。
夏拂衣在避開他的目光,於是李熾便能正大光明的看着她。
看她被火光映紅的臉,看她因爲視線向下而垂落的,長長的,烏黑的眼睫,看她眼睫下那一點鮮紅的淚痣,還有輕輕抿住的,線條優美的,軟紅的嘴脣。
在初冬的黑暗的深夜裡,這景色卻更春景般叫人覺得溫暖。
火堆燃燒的聲音將四周襯托得更加寂靜,連棠拿着小鍋走過來,準備開始煎藥了。
他們很少說話,只有連棠偶爾會出聲起個話頭,但夏拂衣和李熾都不是話多的人,往往接了幾句就斷掉了,一切又重歸安靜。
他們所處的這個位置是樹林的邊緣,有風從林子深處刮來,帶着刺骨的寒意,將火堆都吹得一陣搖晃。
李熾低頭輕輕咳嗽兩聲,聲音還能壓抑,像是在努力忍耐的樣子。
可即便是忍耐,他的聲音也依舊是冷漠而淡然的。
對面本來在看着火堆發呆的夏拂衣聽到咳嗽聲便立刻一個激靈,她擡頭看向李熾,目光不掩擔憂,可就是這樣毫不掩飾的眼神,一擡起來便正好撞進了男子彷彿一直都看着他的眼睛裡。
她微微一愣。
李熾卻慢慢移開了視線,他又低低咳嗽了兩聲,把面具外的下半張臉都埋進了白色的狐毛領中。
夏拂衣看着他,手指不由自主的攥住了系在手腕上的琥珀,摸了兩下後,她終於忍不住道
“你上馬車去吧。”
李熾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
“被子也很冷,我在外面烤暖和了再上去。”
夏拂衣於是不再說話了。
架在火堆上的小鍋裡開始咕嚕嚕的冒起泡泡來,藥湯的苦澀味道漸漸融入空氣。
夏拂衣坐了一會兒,突然放下手中的樹枝起身爬上了馬車。
“誒?她上馬車幹嘛啊?”
連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忍不住叫了一聲,
“夏拂衣,你可不能因爲冷就跟公子搶地盤啊。”
“連棠。”
李熾的聲音裡帶着淡淡的警告味道,連棠立馬就閉了嘴。
而馬車裡依舊一陣沉默,直到李熾喝完了藥,夏拂衣都沒從裡面出來。
“不會真的在裡面睡着了吧?”
連棠忍不住嘟囔了兩聲,起身道,
“我去看看去。”
連棠纔剛站起身來,他家公子便叫住了他,
“不用了,你看着火,我去。”
他站起來,大氅一展,朝馬車緩緩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