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殺了雪雁書,那麼你這唯一的徒弟,大概也要跟着陪葬了。”
這大約是世上最平靜的威脅。
夏拂衣暫時頓住了動作。
慕寧卿此刻耳朵一陣嗡嗡響,根本就聽不明白門主到底說了些什麼,只隱約聽到徒弟兩個字。
劇痛從身體內部不斷翻涌上來,讓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幾年前被養父當沙包出氣差點打死的那一次。
那一次他沒有求救,因爲他知道不會有人來救他。
可這一次他知道,他的小師傅就在不遠處。
渾渾噩噩的思緒像是抓住了一根蜘蛛絲,他艱難的伸手,雨水從四面八方灌入他的耳朵和眼睛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將求救的手伸向了何處,只在半空中疲憊的胡亂伸了一下。
他張了張口,虛弱的呼喚被湮沒在嘩啦啦的雨聲裡,
“小,師傅——”
夏拂衣定定的看着門主,那一聲微弱的呼喚傳入她的耳朵裡,卻彷彿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她甚至看都沒看一眼慕寧卿。
“對你來說,拂煙在天機門的地位不如雪雁書,所以即便雪雁書殺了拂煙也不必償命。”
“可對我來說,殺掉拂煙的哪怕是你,你也得死,而阻礙我的人,也應該死。”
夏拂衣看着門主,神情和聲音都模糊在雨幕中,添了一層淡淡的涼意,
“我們的公平是不一樣的,門主。”
“可我決定遵守我的公平。”
凜冽寒光一掠而過,猩紅血液在雨幕中猙獰的噴濺出來。
而牆邊的水窪裡,慕寧卿伸出的手,也緩緩的垂落下去了。
冰涼的雨水從那隻空空如也的手臂一直蔓延進心臟裡,一陣徹骨的寒冷。
依舊不會有人救我。
慕寧卿在一片冰涼中昏昏沉沉的扯了扯嘴角。
以後,再也不要向任何人伸手了。
·
慕寧卿昏迷過去了。
而那一片大雨中,只剩下門主和夏拂衣相對而立。
雨水從劍身滑落,血混和着水在劍尖處懸掛片刻後啪嗒砸在地面。
門主的視線定在雪雁書的臉上,那張原本光滑漂亮的臉,此刻已經被劃了無數深深淺淺的傷痕,皮肉翻卷成猙獰醜陋的模樣,和之前光鮮的樣子比起來,已經面目全非。
“我應該說你善良,還是該說你狠辣?”
門主緩緩移開視線,看向了夏拂衣。
“可惜慕寧卿已經昏過去了,並不知道你的退讓,等他醒來,他只會以爲他的師父不顧他的性命一意孤行的殺了雪雁書,雪雁書還活着也只是因爲救治及時而已。而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他。”
“無所謂。”
夏拂衣冷冷淡淡吐出三個字。
“雪雁書從此會活得生不如死,而我,總會再來殺她的。”
說着,少女緩慢而警惕的後退了一步。
“再來殺了她?”
瓢潑大雨中,男子輕輕笑了笑。
這是他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在雨幕裡也依舊不失華豔風流,只是有點微冷的模糊,
“你以爲,你能跑得掉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長衣瞬間被內力蒸乾,衣袂在雨中無風自舞,雨聲都在剎那變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