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再沒有一路奔襲。
她慢吞吞的走過了那些不曾細看的城池,漫無目的的看過了許多陌生的風景。
抵達飛花城時,已經是盛夏時節。
那條曾飄滿花燈的河流在烈日下涓涓流淌,來往許多佩劍的江湖人都換上了短打,來去帶起的風都是熱的。
唯有夏拂衣,牽着馬穿着那件白裳慢慢走在河道上,如同一塊從冰裡取出的白玉,一眼看去便覺得清透微涼。
有人認出了那個曾在天機門比武中獲勝,卻最終把江湖令棄之如敝履的女俠,想上前搭話卻又不知爲何不敢上去,只好眼睜睜看着她消失在長街盡頭,去往縹緲山的方向。
夏拂衣沒有再直接闖進去。
她站在山莊門口,任由一個看門弟子進去通報了。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後,一襲紅衣的展落英緩緩從臺階之上走下來,手裡端着一個漂亮的陶罐。
“來得很慢。”
展落英臉上掛着淡淡的笑,
“怎麼?是看着皇帝醒來了才動身的嗎?”
夏拂衣搖了搖頭,沒有回話,只定定的看着那個陶罐。
展落英將東西遞給她,
“天氣轉熱,屍體不能一直放着,也不想浪費冰棺給她,所以好好的火化了。”
夏拂衣接過那隻陶罐,點了點頭,輕輕說了一句,
“多謝了。”
展落英笑了一聲,
“真不錯,現在還會主動道謝了。”
他微微低頭的看着夏拂衣,片刻後問道,
“這次回去之後,你是不是就要定居在熾微的皇宮了?”
夏拂衣搖頭,擡眼看着他,
“我要回太虛山了。”
展落英一愣,挑眉驚訝道,
“難道長孫熾打算不當皇帝了?他要跟你一起闖蕩江湖?”
那雙黝黑的眸子眼見的暗淡下來,就像熄滅了大片星辰的夜空。
展落英陡然失言,只睜着眼看着白衣少女一言不發的朝自己點了點頭,然後珍惜的捧着那個陶罐,轉身慢慢朝山下走去。
她的背影依舊那麼筆直,透着不近人情的冰冷,然而比起多年前那個拒人千里卻不通世事如同白紙的劍閣閣主,這個背影看起來卻多了份孤零零的味道。
大約終是染了紅塵荷香,獨來獨往從來瀟灑冷酷的劍閣閣主,也成爲了在任何風景裡都會顯得孤單的江湖人。
展落英站在山莊前,望着那白衣身影消失在綠林中,神情有幾分恍惚。
直到熱汗滴下額頭,他才驚醒過來,轉身剛走兩步,突然察覺到什麼,擡頭上望。
那一方青石大殿依舊巍峨立於縹緲山頂。
懸崖邊石臺上隱約可見一個負手而立的挺拔身影。
展落英不知那人此刻會是什麼表情,可他知道,那個人一定正盯着少女離開的方向。
盛夏的風浩浩刮過層疊翠林與綿延山脈,那座曾花費了無數心力鑄造而成的拂衣閣終究沒有燒成,依舊安靜立於青石大殿之下。
不知站了多久,那個身影終於轉身消失在了崖邊。
展落英長長嘆了一口氣,擡腳走進了山莊,最終淹沒在層疊的樓閣中。
拂衣閣的房門大開着,窗戶上不知被誰掛了一串風鈴,被山風吹得叮噹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