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着天空發神的劉蜀慈,被突然拍了一下肩膀,感覺自己的魂都要被嚇出竅。回頭一看,嘴裡正含着一個棒棒糖的陳在法,正頭戴着耳機看着她。
“我挺遠就瞧見這有個人穿着咱們學校的校服,看身影我又覺得像你,走近一瞧,還真是你。你也住這?”陳在法指了一圈示意。
“你也住這?”劉蜀慈反問。
“那棟。”說着她指了指陳在法捉着的椅子背後靠着的那一棟,“最上面。”劉蜀慈順着陳在法的手指看去,樓距離太近,什麼也看不見。
“你坐着幹嘛?跟爸媽吵架了?”陳在法嘬了一口棒棒糖,然後坐下坐在椅子的另一邊。
劉蜀慈腦袋靠着椅背,看着又藍又黑,表面上還像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的天,沒有回答。
“那就是了——”陳在法看着劉蜀慈惆悵的樣子,“可以了,還有人跟你吵——”陳在法也擡起頭看着天上。
天上沒有云彩,也沒有盛夏時的點點星光,有的只是一整片黑藍色,上面好像還蒙着一層灰塵的天空。
“那你呢,你爲什麼在這。”劉蜀慈往後挪了挪,雙腿離地晃動着看着她,“這個時間點了。”她補充道。
“我啊?孤家寡人一個,想什麼時間出現在什麼地方,就出現在什麼地方咯。”陳在法不着四六的回到道,她依然仰着頭,腦袋枕在長椅的靠背上,“我爸媽都長期不在家,不回來。所以我——”
“所以我下來買棒棒糖,嘿嘿。”她突然正直了身體,把含在嘴裡的棒棒糖從嘴巴里拿出來,笑嘻嘻的說。
“你爸媽呢?”劉蜀慈接着問。
“做生意啊。每天不是去那裡,就是去這裡。”她用兩根手指在空中,比劃着人行走時交替的腳,“所以啊,我不怎麼見得到他們。有的時候回來很晚,有的時候又很快離開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哪來的家啊,在他們的眼裡不過是旅館罷了。”
昏暗的燈光沒有完全照亮陳在法的臉,但是劉蜀慈聽到她越來越小嗚咽的喉嚨裡的聲音,也知道她的狀態,“但是不賺錢的話,確實也沒辦法供我們上學啊。”
“我知道啊,所以我從來就特別能理解他們。估計他們是不是也特別能理解我,特別能理解我成績不好。臥槽,我鼻涕下來了。有紙嗎?”陳在法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一隻手在自己衣服兜和褲子兜裡,摸索來摸索去。
“……”劉蜀慈剛剛想開口安慰流出眼淚的陳在法,空氣中悲傷的氣氛因子迅速被冷卻下來。劉蜀慈出門的時候只穿了一件單薄的T恤,她摸了摸自己左邊褲子包裡,連一個紙屑都沒有,她又摸了摸右邊的褲子包裡,嗯?一張硬邦邦的紙。她從包包裡拽出來,一張上面寫滿了數學做題過程的草稿紙,“只有這個了。”
“沒了?”陳在法絕望的問。
“沒了。”劉蜀慈舉起草稿紙放到她伸出來的手掌心裡。
“你轉過去,轉過去,草稿紙吸鼻涕太丟人了。”陳在法拿着紙擺着手示意。
劉蜀慈無可奈何,只得背過身去。聽到後面“噗——”,“噗——”好幾聲。
“好了。”
“好了?”
陳在法站起身,把垃圾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裡。
“你別告訴別人我用草稿紙擤鼻涕——”陳在法聳了聳鼻子說。
“這有什麼?”劉蜀慈也不知道她在乎個什麼。
“其實我剛剛想過——”陳在法坐下又聳了聳鼻子,發出“悉悉“的聲音,“我剛剛想過,如果我們兩個都沒有衛生紙的話,或者什麼紙的都沒有,我就用用這個。”說着她轉身從後面的灌木叢上扯下一片樹葉。
“……你有病嗎?”劉蜀慈終於忍不住了。
“對了,咱們明天就要比賽了。你有信心嬴嗎?”劉蜀慈接着問。
“想聽實話?”陳在法把嘴裡最後的棒棒糖棍子拿出來,劉蜀慈也知道真正的結果是什麼,只是如果有人能肯定一下說有希望,她對於這樣雖然是命中註定的結局還是灰覺得好受一些。
“沒有。”陳在法堅定的說,“完全沒有。”
“那我們這樣去的意義是什麼啊?”
“都可以解釋啊。咱們牛皮吹出去了,不去就是膽小鬼。咱們爲了班級的榮譽,爲了體育競技精神,爲了社會的宏偉發展,爲了我門以後成爲祖國更好的花朵。”陳在法越說語調越上揚,動作也越來越誇張。她揮着手臂,像是準備要揚帆起航的輪船上的帆鬥志昂揚,“最重要的是,咱們已經報了名了。還有大家對我們的期待,儘管我們自己知道最後的結果。但是爲了那些對我們有一點期待的人,我們也要去。雖然我們都知道機會渺茫。但是不去一定一定沒有希望,但是去了,總歸有一絲希望。哪怕是一點點,我們也要去爭取。爲了別人的期待,最重要的是爲了自己以後不後悔。”燈光
昏暗,劉蜀慈看不清楚陳在法的臉,但是她感覺到裡面有一種迸發的生命力。
“行吧,爲了明天咱們機會渺茫的勝利,爲了未來我們長大建設祖國,乾杯!。”劉蜀慈也開始不着四六的說些不着四六的話。
陳在法還以爲她隨身帶了飲料或是含酒精的飲料,轉頭看去,劉蜀慈空手捏成一團假裝自己手中握了一個杯子,一飲而盡。
“我幹了,該你了。”劉蜀慈假裝手裡握着一個杯子對着陳在法。
陳在法也學着她的模樣,右手握成一團,也假裝自己手裡握着一個杯子一飲而盡。“哈——”配合着像是喝完烈酒的聲音,還用左手的衣袖抹了抹自己嘴巴上假裝的酒水。
“我覺得咱們是不是中二過了頭。”劉蜀慈鎮了鎮神說到。
“我也覺得。”
“哈哈哈哈哈哈——”少女們爽朗的笑聲點亮了發灰的天空。天上此時無星無雲,倒勝有星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