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古鉉崢沒有想到,那兩個人竟然進了風雅居,還好巧不巧的選了夏荷間隔壁的秋菊堂。於是他靜靜端坐着,細品着糯米繡球,茶味甜香悠遠。隔壁清靜無聲,大概有幾道茶的功夫後,終於傳來了交談聲,細聽來,他們似乎是站在窗前,談論這窗外的某個人。
古鉉崢亦踱步到窗前,小心地隱藏好身體,看向窗外。在不遠處的那個狹窄,灰磚青石板的小巷子裡,一個柔弱書生,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兒,兩個粗壯猥瑣的漢子。
只見那兩個漢子持着刀對着那個書生,很明顯是在搶劫,而那個小乞兒該是將那個人故意引到那裡。那是什麼功夫?只見那書生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雙腳前後交叉擺開,手腕弓起,雙手握拳護於胸前和下頜處。而那兩個人顯然也被他的姿勢給逗樂了,“哈哈”大笑起來。那個書生卻趁機轉身跑了起來。可能是他太着急,沒跑多遠就自己把自己絆倒了。看着那兩個歹徒拿着刀一步步逼近那書生,古鉉崢心裡很着急,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幫幫那個書生,正在猶豫時,卻看見遠遠有官兵朝那而去,心下也就放心了。
小巷子裡,就在歹徒步步逼近之時,那個小乞兒突然推倒了兩個歹徒,拉着那書生跑了,這時官兵也適時趕到,一場危機就這樣解除了,剩下的只是官兵追着歹徒的遊戲。
可是站在窗口的古鉉崢卻像是被人點了穴般呆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是重未有過的驚訝,迷惑,似乎有什麼是她難以相信的。
這一切,只是因爲古鉉崢看見那個書生的長相,那人竟然和她長得一模一樣。若不是自己知道是自己,在別人看來那就是她古鉉崢。
古鉉崢心裡五味雜陳,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個人和自己什麼關係,爲何與自己長得一樣,或者那人爲何要扮成自己的樣子。來不及細究,只見那人要走,古鉉崢連忙起身要追出去,可到房間門口,卻發現隔壁的兩人正出來,便隱了身形。待他們走了後,小心地跟在他們後面。沒有想到,他們竟然亦跟蹤那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
一路跟蹤而來,古鉉崢心裡的疑惑是越來越大,那個人的所做所爲是毫無心機的,看他莽撞地跑到賊窩裡解救那些可憐的孩子們,他只是純粹和自己長得一樣而已,而歐陽少博他們又爲什麼要跟着他呢。
一路跟蹤,又回到風雅居,同樣的屋子,卻是不同的心情。隔壁的三個人似乎一心在下棋。很久之後才傳了飯菜進去。自始至終古鉉崢都豎着耳朵,注意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對那個人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說不定也是個別樣的人才,可以爲古溪山莊所用。
“小弟的銀子被偷,忘了要回來,今天要不是你們,我還不知道要餓到什麼時候呢,實在是太感謝了!”這時隔壁又傳來了說話聲。
“小弟姓古,單名鉉崢。不知道兩位大哥怎麼稱呼?”聽到這裡古鉉崢整個人都僵住了,緊緊握了握拳頭,那個人到底有什麼目的,要裝扮成自己的樣子,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我叫歐陽,他……”
“嚴永昕!”
是另外兩個人的聲音,顯然這三個人都在說謊,他們都用了假名,各懷鬼胎。歐陽少博古鉉崢是知道的,那個神情漠然的白衣男子,看歐陽少博對他的態度,必定是京城大官或者根本就是皇族中人。他們從一開始就對那個自稱自己的人表現出強烈興趣,甚至是有意接近。或者他們根本就是有意接近古溪山莊的莊主古鉉崢,只是認錯人了而已。
“我覺得我們很有緣!”
“怎麼說?”
“你看,我遇到危險,你們就好巧不巧的如天神般經過那救了我,你說這不是有緣是什麼?”這個假冒自己的人演技也不免太精深了,竟然表現得那麼自然自如。
“你們爲什麼會出現在那,還帶着一對官差,別告訴我,你們是無意間經過那裡的哦!”看來他也不笨嘛!
“哈哈……”忽然隔壁又傳來一陣笑聲,仔細聽了,那歐陽少博將從先前看到的小巷子裡發生的一切詳述了一遍。
“那你們怎麼都不救我?”是那個假古鉉崢的聲音。其中多少帶了點嬌嗔,一個想法從腦中晃過,搖了搖頭,古鉉崢只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呢。
“我有個提議你們接不接受,我們結拜怎麼樣?”聽到這裡古鉉崢有了一個想法,或者這個假的自己倒是間接幫了自己的大忙,待他們結拜以後,自己將這個假的給解決了,真的冒充假的,和歐陽少博交往。唉,這還真是複雜呀。
終於,在消耗了漫長的一天後,隔壁的人走了出去。古鉉崢也悄然跟上,也幸得他的輕功是江湖翹楚,纔不爲歐陽少博和那個叫嚴永昕的高手所發現。
嫋嫋青煙飄散於城外青山綠水間的小小村落,黃昏時分,冬日的太陽慵懶地藏在濃濃雲霧之後。自從那三人分手後,古鉉崢當然地跟在了假的自己身後,一路朝着古溪山莊而去。那個人警惕性很高,似乎知道身後有人跟蹤似的,古鉉崢不得不小心翼翼。心裡琢磨着,他到底和自己或者古溪山莊什麼關係。青崖峪的古溪山莊雖不爲世人所熟知,但也不是與世隔絕之所。他知道那裡的古溪山莊也不奇怪,可他竟然直朝那裡而去,眼見前面就是雲夢湖了,他真的要冒充自己進入青崖峪嗎?難道他就不怕遇到真的古鉉崢嗎!
雲夢湖上,濃濃的霜露凝聚着寒光,夕陽漸漸隱於湖際。在渺渺湖水的那邊別有洞天,那裡是四季如春,美麗如畫的青崖峪。登上小船,蘭舟催發。浩瀚的湖面,明月升起,青山夾着猿啼鳥鳴徘徊耳際。左拐右繞,古鉉崢心裡焦急,這樣很容易將人跟丟了。
當到達青崖峪岸邊時,古鉉崢很是泄氣。天黑水路彎曲,岸邊只除了那人所乘的一葉扁舟外,哪還見人影。此處只有這一條出路,那人肯定是進了青崖峪,只是不能確定是否進了古溪山莊。
古鉉崢並沒有直接回古溪山莊。他在青崖峪裡仔細搜尋了一次,期待發現什麼,結果確是一無所獲。當他疲累地回到古溪山莊時,卻發現綠綺焦急的在大門口徘徊。
“發生什麼事了?”
“少爺,你終於回來了,快點去救救紅綿吧!”綠綺哽咽着,拉起古鉉崢就跑。
綠綺和紅綿其實是親姐妹,自小被蘇夫人收養,一個跟了古書影,一個便跟了古鉉崢。只是由於古鉉崢很小就被送離家門在外學藝,她們兩姐妹也就自小分離。四年前,古老莊主去世,古鉉崢回莊。兩人才團聚。只是那時古書影身體不好,精通醫術的紅綿時時得跟着,輕易是不出望月閣半步的。好不容易這幾個月,古書影身體突然大好,兩人才有機會親近起來。現在也不知發生什麼使綠綺這樣着急。
“紅綿怎麼了?”古鉉崢穩住綠綺,安撫了她激動地情緒後,問道。
“書影小姐不見了,紅綿因此被夫人罰跪,已經三個時辰了,還說,還說要家法處置呢……現在只有少爺你才能救她了。”血緣的天性,綠綺臉上滿是傷悲,眼裡憂慮是那麼明顯。
古鉉崢疑惑地驟起眉頭。書影自從大好後,人就變得貪玩,也許是要補回她因病失去的童年,快樂的生活,她現在是變着法子要補回來。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偷跑到哪裡去瘋了,這麼大的個莊子,沒有及時回來。孃親卻爲什麼這麼大反應,至於要動家法嗎!
“綠綺,書影她還沒回來嗎?”古鉉崢邊往藏鳳閣去,邊回頭問了句,得到的只是綠綺拼命地搖頭,那個丫頭心裡難過,卻又偏偏不願哭出來,這都是跟着自己的原因呀,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能使自己軟弱。
擡頭望天,一抹殘月泛着清冷的光,還有幾日便是春歲了。炮仗花業已謝了,只餘滿廊的綠葉、烏藤。想念暮春時節那滿架的紅花,細風吹過,紛紛揚揚,落落如花雨。古溪山莊水上有華池遊廊,這陸上就屬這炮仗花藤廊了。兩座遊廊一紅一翠,好比兩條游龍盤繞在古溪山莊,守護着這裡的一草一木,更守護着這裡的主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