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兒的睡顏很安詳,火光下,她的安詳有時候會被密集的蚊蟲干擾,她輕蹙起的眉,撅起的紅脣,讓他的眉微微攏了一下。於是,他挪了挪身體,坐到她的身旁,於是蚊蟲散去,他做夢也想不到,他在人間居然還要做一個女人的蚊香。
上次她覺他可以蚊蟲不近身之後,曾經揪住他,向小狗一樣在他身上嗅了嗅,奇怪的自言自語:沒有什麼異味啊!爲什麼有些人天生就像一盤蚊香?
他是冥王,突破時空的界限對他本人來說並不困難,她身處的現代社會,是個很繁華的時代,去喝兩杯陳年佳釀是經常的事,男女之間的防備沒有那麼厲害,所以,對於對她的親近,他雖不太習慣,但也能理解。
她很依賴他,看不見他的時候她緊張忐忑的表情,讓他似乎硬不起心腸來那麼幹脆的離開,他的離開對於她來說,似乎是個巨大的打擊。她像小狗般的討好他,非但不使得他討厭,反而有點男人的驕傲。
因爲他的靠近,她的睡顏重新恢復了平靜,他也舒了口氣。月牙兒突然音高不穩的說了句:“加油!”
冥王怔了怔,她又在做夢了?她似乎很喜歡夢,每次小菜問她爲什麼那麼高興的時候,她都會一臉開心的說因爲做夢了。
木小菜躺着,難以入睡,手中摩挲着那一小瓶解藥。他們身處相對高一些的地勢,視野比較開闊,只有很少的人坐着,大部分都睡下了。
自從遇見了月牙兒,她才頭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他人的尊重的滋味。月牙兒率真,平時沒有什麼心機,但只要遇到大事,她的心機就顯露了出來。總能化險爲夷,真是個奇怪的人啊。還有,冥王,他真是個奇特的人,一個讓人無法形容的人,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地時候。他那凜冽的氣勢,讓她差點跪下去,他好像有種無形的魔力,讓人甘願俯稱臣。
即便是在這麼混亂的時候,一身布衣的冥王依舊招徠了一路的目光與注視,他天生就是與衆不同地人書.道就像一顆耀眼的明珠,突然遺落在了砂礫間,醒目又讓人無法逼視。就像現在,他僅僅是靜靜的坐着不動。他們近旁的人們,多少都會不自覺地目光瞟向他。
星星點點的火光旁,坐着零零散散的男人。那是爲了保護一家人的當家人,守護着妻兒。這個艱難的夜晚,爲數衆多的百姓,人人都有自己地心事吧?
清晨。當薄霧飄蕩在地表地時候。人們已經開始醒來。倉促地吃了點東西。就一批批地接着上路了。
月牙兒地衣服都被露水弄得有點半溼了。好在氣溫不低。所以只是有點粘糊而已。她問小菜:“你現在還知道陳寶寶家地方向嗎?”
木小菜搖了搖頭。道:“你們先等等。我去問問再說。”
月牙兒回頭。只見冥王嚴肅地盯着天色。於是也擡頭看了看天。卻見天上除了幾抹如搏紗般地雲外。就是晴空朗朗。
“看什麼呢?”
“山地那頭。天色有異狀。”
月牙兒順着他指的方向,使勁的瞧了瞧:“沒看出來。”
冥王望着她:“你要是能看出來。母豬也要上樹了。”然後面無表情的轉身向山坡下走去,迎上了問路回來的木小菜。
這句話算是羞辱她還是玩笑話?算了,自動過濾到玩笑話,揮粗神經地好處,跟了過去。
“我們要去陳寶寶家的話,就要在過了這個山頭跟流民門分道揚鑣了。”木小菜指了一個方向。
月牙兒道:“那就走吧,啊,冥公子,我們中午有肉吃嗎?”
冥王腳步大。一步頂她兩步:“你不是說不可造殺孽嗎?”
月牙兒搶了幾步。勉強跟上他:“昨天才吃了燒餅,肚裡沒油書道你不餓嗎?”
冥王眉毛揚了揚:“殺孽都要算我頭上,那我還是忍忍吧。”
木小菜在他們身後捂着嘴笑了。
月牙兒想了想,道:“那算我頭上吧。”
冥王斜着眼:“真的?”
月牙兒認真地想了一下:“這樣的事情,嚴不嚴重?會不會下輩子變豬變狗什麼的還債?”
冥王道:“因果循環,豬狗不至於,但是也是有既定的處罰的。”
咬了咬指甲,月牙兒還是覺得饞肉:“肉還是要吃的,以後都吃人家殺好的豬肉就好了。”
木小菜笑道:“算我頭上吧,最好我多攢點,然後下輩子我就不用變人了。”
冥王對此卻不是開玩笑地,因爲他是這個領域的人:“你下輩子恐怕還是人。”
月牙兒連忙呵呵一笑,道:“走吧走吧,人都要走光了,肉先吃,算誰頭上的事以後再說吧。”
林間,月牙兒拉着冥王的衣角,像做賊一樣左看看右看看。
冥王道:“你這是做賊還是打獵?”
月牙兒很認真:“既然要打獵,就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然嚇跑了獵物。”
“哦,這方圓一公里之內除了有幾隻小松鼠,沒有其他獵物。”長指指了指樹上,兩隻跳躍的松鼠,活潑可愛。
“啊?是不是因爲大批的人類進入了這裡,所以都嚇跑了?”直起了身子。
冥王點頭:“動物對於災難比人更敏感。”
“那我們是沒肉吃了?”
冥王掏出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器物,大小不過兩指。
“這是什麼?”
冥王沒有回答,將那器物湊到脣邊,嗚嗚的聲音傳了出來,既不尖利聲音也不大,但有種很深遠的感覺,風吹樹葉,樹木輕搖,這個嗚嗚聲就被樹葉地嘩嘩聲遮蓋掉了。
不一會兒,只聽見樹叢裡響了一下。兩隻兔子向他們靠近,躍出了樹叢。冥王收起那奇特地器物,兩眼盯着不遠處的兩隻兔子看了一會兒,那兩隻兔子便伏下了身子,耳朵都垂了下來。
月牙兒驚愕地看着冥王走過去拎起兔耳朵,就這樣簡單的將兩隻兔子拎在了手中。
“你。你打獵就這麼簡單?”
冥王道:“它們被我徵用,是他們的福氣。”
“天底下還有這樣地福氣?被人吃了,還要感激你的?”
冥王道:“它們自然能得到我給他們的好處。”
至於是什麼好處,月牙兒問了多次,冥王都不肯再說了。
好吧,好吧,可能是屬於天機不可泄漏等等原因,也許是下輩讓它們變人吧。月牙兒放棄了追問,可是這頓兔肉吃的她好彆扭。
木小菜問她:“做得不好吃嗎?”
月牙兒乾笑了一下:“你做得東西還有不好吃的嗎?”
只是她怎麼想着它們下輩子會變人就覺得現在手裡吃的是人肉?好惡心啊!她再也不要跟冥王去打獵了。給她什麼就吃什麼。
冥王地脣角勾了一下,安然的吃着。
終於走到了有人家的地界了,是一個山間的小村落。冥王按照他們的要求。還是帶着斗笠。
他們跟農家討了兩隻雞和一些麪粉,就又接着趕路了,因爲陳寶寶的婚期不遠了,他們不能太磨蹭了。
金漆的匾牌上裂痕累累,大門破敗,月牙兒大吃了一驚,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木小菜已經飛身縱入了府邸,冥王四下打量着。
“生了什麼事?”月牙兒驚叫道。
木小菜來勢很快。已經飛奔了過來:“鳳儀,裡面死了不少人!但是我看了,沒有陳寶寶他們!”
月牙兒焦急的轉向冥王,冥王四下走動了一下,沉聲道:“有過廝殺,但是有一女一男被抓走了。”
“那女子是不是圓臉龐,男子很高大,長得像蒙恬?”月牙兒更急了,到底是什麼人將他們給抓了去?怎麼會突然起了這麼大的變故?
冥王點了點頭:“還有衆多地婦孺。”
月牙兒頹然坐到大門旁的門石上:“小菜。你去街上打聽一下情況。”
木小菜應聲而去。
冥王走到她的身旁,道:“人各有命。”
月牙兒搖了搖頭:“冥王,你知道我最難過地是什麼麼?”
冥王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月牙兒淒涼的道:“有心無力。特別是自己關心的人出了事,而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你只是個凡人。”冥王淡淡道。
“正因爲我是凡人,沒有神的能力,所以我有時候知道事情的前景時,會爲了人家擔憂,雖然我知道這是命。我還是會難過不忍。扶蘇是這樣。李建成也是這樣,現在陳寶寶和蒙銳又不平安了。又有時候我很羨慕你。有時候我又很可憐你。”
“可憐我?”冥王訝異的揚眉。
月牙兒無力的點頭:“我覺得,像你這樣執掌生死一點都不好,因爲人心總歸不是石頭,你也難免會有爲難心軟的時候吧?但是那個時候,你即便是看見了不平地事,可憐的人,也不能出手去挽救他。”
冥王默然,臉色沒有起伏,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因爲我救下了那個受傷的孩子,是不是違背了你的原則?”
冥王不語。“謝謝你,所以我不會再哀求你爲我再救什麼人,因爲,你有你的職責。”他當時看着那個孩子受傷的時候,眼中閃過的不忍,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她便知道,冥王,遠不是他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