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心愉快極了,可街上的人流卻噪雜的很。他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羣,像放出籠子的羣鳥,嘰嘰喳喳的擁抱廣闊的藍天,爭先恐後。
這種情況的發生,只因雍州城內今天有大事發生。
有事便有熱鬧可看,有熱鬧,何嘗不是衆人津津樂道的談資?
這大事因爲一個女人。
古玄大陸的天下名妓--憐萱萱,駕臨雍州城最爲繁華的煙花之地“櫻翠閣”。
這等大事,自然引得全城男女趨之若鶩,男的因爲豔羨,女的因爲嫉恨。無論那種心情,憐萱萱的豔名就可見一斑。
孤桐跟着人羣,往前涌動,等轉過一條街後,遠遠望見一輛華麗的馬車,由四駿拉着,兩位騎士引路,來到雍州城首屈一指的青樓“櫻翠閣”門前。
閣樓大院立刻中門大開,出來兩隊容貌姣好,身段婀娜的年輕女子,分列兩旁,鶯鶯燕燕,嬌笑連連,做出隆重歡迎的排場,注視着四駿拖行的馬車,進入林木婆娑的庭院裡。
孤桐見有人跟着進去,想也不想,緊跟着馬車,抽一個空隙,擠進了櫻翠閣的院落之內。
此次天下第一名妓巡迴大陸,在雍州城的落腳點,便是這櫻翠閣。
憐萱萱少有豔名,出道以來,連續七屆花魁大賽中,色藝稱冠,只是這女子後臺頗深,向來是賣藝不賣身,不知有多少王公貴族,豪門宗閥想一親芳澤而不得。
也不知是什麼樣的勢力,能夠在黑白兩道里如此吃得開,竟然在這七年中,保的憐萱萱的清白之軀。
暗地裡,這股憐萱萱的後臺,想必也是得罪了許多人。
馬車停下,一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邁着小碎步,扭着依舊豐滿的腰肢,越衆而出,走上前拉開車門,然後後退三步,躬身呼道:“二孃攜櫻翠閣全體和憐萱萱小姐恭迎十三少大駕。”
孤桐聽聞此話,心中卻在想這十三少是何等人物,排查竟然如此之大,逛個青樓都要列隊歡迎。
只是他卻不知,這二孃也有自己的苦衷,她作爲櫻翠閣的大老闆,跟憐萱萱關係匪淺,不然憐萱萱作爲一代名妓,這在雍州的落腳點也不會選在此處,因爲二孃跟憐萱萱的後臺勢力也有一些關聯。
隨着憐萱萱的名氣如日中天,招蜂引蝶之姿更是猶如滔天駭浪般鋪天蓋地,她的後臺勢力爲了維護其一代玉女的身份地位,不得不得罪更多的人。尤其這兩年,壓力巨大,憑藉本應是強悍的勢力,在天下匯聚的壓力面前,也變得渺小起來,這些時日,應對豪門公子們的追求,日漸吃力。
此次大開中門,迎着十三少,卻是因爲這十三少的身份,不得不讓憐萱萱的後臺勢力謹慎對待,一旦搭上十三少的線,讓他爲憐萱萱出頭,那麼這本已經讓他們難以承受的壓力,將瞬間化爲無形。
十三少,全名方外十三,乃是古玄大陸當世最大、最隱秘的宗門方外山的入世弟子。
方外山與凌霄弈劍宗並稱武林兩大聖地,兩地相比之下,方外山顯得更加詭異莫測,鮮有傳人行走江湖,隱爲武林之首。其專注於天人之道的研究,爲免門下分心,一直嚴禁傳人涉足江湖和政治。但是每代弟子中,總派出一位最優秀的弟子,入世試煉,錘鍊玄功,並與世間傳下方外山的名號。
此代方外山的入世弟子,便是這方外十三,人稱十三少,絕對是能將司馬星宇踩在腳下的人物,世間少有。
二孃正想着,這次十三少前來,假設一切安排妥當,讓十三少滿意非常,事後只要放出聲去,使人知道十三少曾幽會憐萱萱小姐,保管自此以後,沒有人再敢動憐萱萱一根毫毛,誰又知道他倆之間是否存在關係,誰有敢冒着惹十三少不高興的風險去對付一個弱女子?
她眼前一花,一個偉岸如山,衣着華麗,清朗俊秀的青年,已然卓立於面前。
站才庭院內偏僻角落中的孤桐,在此人閃出馬車的時候,暗讚一句:好一位氣勢斐然的年輕俊彥,與他相比,就算上一世的自己都顯得土得掉渣,猶若雲泥天壤之別。
十三少走出馬車後,環目四顧,看過二孃和站在兩旁的一衆女子,微微一笑,等眼光掃過圍觀的人羣,眉頭輕皺,微感不快,只是沒有說些什麼,就他的素養,怎麼可能因這種小事兒有失禮儀?等他看到孤桐後,溫煦的眸中,驀的一閃,竟然多看了他一眼。
孤桐被他那一眼看來,全身冰涼,只覺全身猶如沒有任何衣物一般,被他看了一個通透,似乎連體內流轉的血脈,浮沉與識海中的劍魂,都被這一眼,看的清清楚楚。他心中一凜,暗叫一聲:“好厲害!”本因爲不知道十三少的來歷,還有點小看此人的心,那裡還敢露出?
二孃被十三少一眼掃視,雙腿一軟,竟然跪了下來,眼角瞥見,才發覺自己櫻翠閣中的一衆見慣世面的頭牌,以及平時橫行市井的手下,早已悄然跪下,連頭也不敢擡。
十三少環目四顧,笑道:“櫻翠閣中景色簡潔古樸,落落大方,不以工巧取勝,而以自然爲美。所謂自然,一是不矯揉造作,不亡加雕飾,不露斧鑿痕跡;二是表現得法,力求山水相宜,宛如自然風景。二孃,你這樓閣庭院之中佈局自然和諧,堪稱構思巧妙、手法得宜的佳作。”
二孃唯一錯愕,未曾想到十三少到了溫柔鄉,竟然先以庭院佈局構造而發言,大異於常人的審美次序。她心中一沉,卻是想到十三少這問話表示看不起她的心思,這話中有話,分明在問自己的後臺老闆是何人。她卻絲毫沒有感到屈辱或者不高興,就算有也不敢表漏出來。
她囁嚅道:“十三少眼光如炬,明察秋毫,櫻翠閣是鄙門上所構建。”
十三少如恍然大悟一般,輕嘆一聲:“果真如此。”卻沒有問這門上是爲何人,似乎他已然知道。此時他說道:“二孃及各位小姐,請起身。”
諸人起身後,恭敬站立於兩側,二孃頷首說道:“貴客即至,請十三少移駕上樓。”
正在此刻,最高的三樓中,“鏗鏗鏘鏘!”響起幾聲古箏音,開始幾下猶若萬馬奔騰、兩軍交戰,令人熱血沸騰,藉着驟然轉柔,猶若立場切換,轉化爲戰將的妻兒,憑柳而立,望眼欲穿般期待着萬里之外的丈夫,得勝歸來。正值精彩時刻,然人慾知妻子等來的是捷報還是馬革裹屍的時刻,箏音悠然而止。
十三少眼中閃過詫異的神色,就連孤桐也是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往樓上望去。
箏聲過後,一把悅耳動聽的女音,比剛纔的箏聲更顯的清脆幾分,從樓上傳下:“十三少駕臨,爲何不邀請有趣的朋友一起上樓?”
十三少稍微一頓,臉上神色更亮,他剛纔環視衆人的人,獨獨對孤桐多看了幾眼,對那位平凡卻獨具魅力的少年,產生興趣,有一種想要認識他的衝動。但是他神色隱藏極深,心中所想,臉上更是沒有一絲體驗,未曾想,這名妓憐萱萱,竟然看了出來。
他仰天一聲長笑,扭頭對着孤桐說道:“承蒙憐萱萱小姐美意,邀請小兄弟一起登樓。”
場中諸人的眼光,齊刷刷的看向站在不起眼場邊的孤桐,幾十雙瞳孔中,卻是好奇的神色,這平凡的少年,又是如何得到十三少的青睞,竟然邀請他一起登上憐萱萱的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