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忘情林。
凌晨幾許,東方的朝霞,將天地染成一片濃郁的紅暈,陽光已經露出了金黃的觸手。
淡淡黃色的陽光,交叉在紅暈中,照在忘情林的濃郁翠竹上。
氣溫溫煦的令人懶惰,密密麻麻的翠竹,粗的、細的、直的、彎的,在這春日的朝陽下,歡呼着,雀躍着,似乎因爲春回大地的饋贈而喜悅,還有什麼比這更有活力的情節呢?
春天,本就是萬物復甦的季節。
孤桐,坐在翠竹軒前,默默的欣賞着這美麗的景色。
又是一年春天,細細算來,來到離歌樓,已經是兩年加一個季度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苦練玄功,並將自己的一些經驗,慢慢的添加進所學的功法中,現在他所修行的《驚浪淘沙》心訣已經被他該的面目全非,融合了上一世他所學、所知的衆多武功心訣,終會納百川於江海,融匯出最適合他修行的心訣,被命名爲《斷浪訣》。
抽刀斷水水更流
舉杯澆愁愁更愁
靈犀一點點心通
斷浪無痕痕滿夢
醉酒狂歌歌逍遙
他所獨創的玄功心訣,共分爲這五個境界,關於心境、關乎修爲、關乎體驗。此時此刻,經過在瀑布下修煉,他已經修完第一重境界,達到了抽刀斷水水更流的程度。從字面意思來看,這可能僅僅是一種自然現象,但當孤桐修成這個境界後,他一劍刺出,多帶出的玄功劍氣已經可以讓水有微頓的瞬間,雖然是僅僅停頓了一個瞬間,但是停住了水流,就是境界修成的標誌。
這第一重修成,也讓他衝開八門氣竅,達到鍛體九重的境界,只是還沒內引天地玄氣入體,踏入通竅境。具體說來早在半年前,孤桐已經達到這種境界了,只是無論他怎麼修行,卻一點長進也沒有,知道自己進入了瓶頸。
今天,本是一個平凡的日子。
他像往常一樣,穿着一縷黑衫,簡單隨意。倚在他動手編制的竹椅上,面對漫天朝霞,無邊的春景,嘴中啜着杯中釀造的果酒,全身被春分吹的暖呼呼的,很有一絲睏意,心卻靜了下來。
自穿越重生道這個世界以來,幾番苦難、幾次危機都好不容易拿命掙來,這讓他心中的危機感極爲嚴重,以至於他心中從未有的迫切的要變強。
變強的執念,就像生根的老樹,在他心中紮下了根。
有執念便有煩躁,雖然他懂得修行之道在於心隨自然,只是這需要時間,然而他缺少的偏偏就是時間。有好幾次,他從夢中驚醒,卻是因爲夢到了紫鳶。
那雙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眸子,充滿哀怨的對他說道:“你怎麼還不來找我?”
每當這個時候,孤桐都會醒來,遍身的冷汗。她現在怎麼樣了,是好,是壞?她是否過得快樂?孤桐想到這裡總是埋怨自己,爲什麼沒能早點去找她?
只是未能踏入通竅,風見塵絕不會容許他下山。
今天,本是忘情林最爲普通的一天,也是孤桐依舊獨處的一天。
偏偏有一個人出現,打破了這份維持近兩年的寧靜。
就在孤桐懶洋洋的曬着太陽,心中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身邊有一個人,斜眼撇去,一條偉岸的青色身影靜靜的佇立在他身側。一見那青色,他瞬間從竹椅上爬起來,站在來人面前,
微微躬身道:“師傅!”
風見塵像完全沒有發覺孤桐已經站起來,並向他行了一禮似的,倒揹着手,目光深遠的看着眼前的濃密竹林。
孤桐等了一會,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問道:“師尊,您有什麼事嗎?”
風見塵這纔將眼光收回,臉上再這一刻也發生了一種很奇特的變化,盯着孤桐看了許久,嘆了一口氣道:“兩年了,你來離歌樓已經兩年了。”
“是,兩年零三個月!”孤桐低下頭,摸不透師傅的意思。
風見塵看着臉上稚氣未消的孤桐,說道:“你獨創的《斷浪訣》和《拔劍錄》極爲不凡,爲師卻未曾想到,你悟性如此之高,只是,你走的路有點偏。”
孤桐問道:“請師尊指教!”
風見塵默默掏出一個圓形竹杯,正式他平時喝酒的器皿,往前走了兩步,放在竹椅前的翠竹圓桌上,說道:“我雕的竹杯,你看出了什麼?”
孤桐愕然,定眼看去,這就是一竹雕酒杯,小巧玲瓏,刀工精琢,打磨細緻,古香古色,若不細細去看,竟看不出這材質是竹子的。他心中有萬千疑問,不確定風見塵讓他看這一平凡竹杯的用意,只能硬着頭皮說道:“師尊有一雙巧奪天工的手,這竹杯雕琢的非同一般,就是尋世上最精明的木匠,怕也做不到師尊的程度。”
風見塵聽罷,竟是冷哼一聲,道:“你看到了刀工,我卻看到了平衡!”
孤桐渾身一震,定眼望着竹杯。
竹杯就那麼四平八穩的放在圓桌上,一點不顫,一點不斜,周身角度圓滑,就像是從已經設定好的模子中壓出來的一樣,無一分偏左,無一分偏右。
風見塵冷冷道:“天地出來,清升濁降,分化陰陽兩極。然而日升月落,陰陽循環,有正必有反,天下之修行之道,莫過於駕馭這天地間的陰陽玄氣,這陰陽互溶之道莫不就是平衡之道?爲師通過十年苦修,才摸索着一道理,又話費兩年時間才雕鑄出這完美無缺的一隻竹杯!你說,這還是簡單的一隻竹杯嗎?”
孤桐頓覺猶如醍醐灌頂般,茅塞頓開,心中猶如明鏡般,悟到了修行之路的一點極致,他已然知道自己師尊竟然在劍道之路上再進一步,確實已經踏入技進乎於道,陰陽初交的境界。
孤桐心中一陣激動,拜謝道:“多謝師尊教導!”
風見塵淡淡道:“雖然你走的路,跟我的截然不同,只是這修行之路殊途同歸,我的一些建議,你還是可以容納一下的。”
孤桐立刻應聲說是。
風見塵沒有在說什麼,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深邃的目光,掠過西江月峰中茂密的竹林,投向更遙遠的天邊,過了一會,才說道:“過幾天,就是離歌樓殺道林考驗了,你準備一下。”
孤桐猛地一驚,卻是從未聽說過什麼殺道林,故疑問道:“殺道林?”
風見塵點頭道:“殺道林是入門弟子滿三年後,需要經歷的一道考驗,過了活,不過,淘汰,至於淘汰的結果,我想你是知道的。”他一雙眸子射出兩縷光彩,緊緊盯着孤桐。
孤桐心中一寒,已然知道淘汰者的後果。
他心中依舊疑惑,“只是弟子入門還不到三年……”,他的心忽然跳的快了起來,隱隱感覺有什麼不幸的事情要發生似的。
風見塵面上沒有一點表情,甚至挪開了目光,不再瞧他,嘴中只是淡淡的說道:“你已經踏入鍛體境九重,可以利用這次進殺道林的機會,尋找機緣,搶奪生機,衝破鍛體,踏入通竅!”
孤桐皺了一下眉,道:“殺道林很危險?”
“九死一生!”風見塵冷冷的道,語氣中沒有任何感情。
孤桐的心一凜,低下頭,沒有在說下去。
因爲他知道,在風見塵眼中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對他來說絕對是十死無生,只是離歌樓高層這樣安排,也必有其道理所在。多大的風險,必將伴隨多大的機緣。
他添了一下嘴脣,竟對這殺道林有了莫名的期待。
孤桐問道:“師尊還有什麼吩咐?”
風見塵扭頭,面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道:“殺道林是我離歌樓獨有的圈養地界,裡面都是奇珍異寶,以及兇猛蠻獸,進去道路隨機,考驗弟子的反應、速度、力量、膽識與技巧,記住無畏者,可無懼!”
孤桐恭敬應是,再擡頭,眼前已經沒有風見塵的影子,他什麼時候離開的,孤桐竟無一絲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