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年夜飯，尹嶙見今天曹雁君神色不對，也不打算久留，喝了杯茶之後，就起身告辭。
“哦……那個，你路上慢點……”
說這句話的時候，曹雁君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
尹嶙搖頭一笑，離開了曹家。
香江的冬天是不下雪的，但空氣中的寒意卻也刺骨，尹嶙坐上轎車，看着街上的彩燈耀眼，突然想着去紅河集團看看。
紅河集團是經由紅河會轉型而成的，也是尹嶙一手掌控的集團，同時，紅河集團也是華夏集團的第一大股東，這六年來，尹嶙和曹雁君，藉助周清泉的手，創建了華夏集團，然後金蟬脫殼，把長樂幫和紅河會，都成功洗白了大部分產業。
今天是大年三十，尹嶙每年的大年三十都會去曹家吃年夜飯，然後大年初一的時候，會和金山找一起，前往紅河集團拜年，大年初一下午，纔會和周清泉、曹雁君一起前往華夏集團。
這個傳統，六年來都沒有變過。
“走吧，去紅河集團。”尹嶙坐上車，對司機說道。
“是，董事長。”司機點點頭應道，踩下油門。
到了紅河集團大門，車停下，尹嶙打開門，就聽見其中的熱鬧聲和歡呼聲，紅河集團大樓內張燈結綵，人聲鼎沸，其中聲音最大的，是金山找的聲音。
“喝啊！”
金山找的嗓門兒響徹了整個紅河大樓，“老張頭，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前年三斤，去年兩斤，嘿，好傢伙，今年一斤都不到啦？是不是被你那新娶的婆娘榨乾了啊？哈哈哈……”
“哈哈哈……”
金山找的話一出，緊接着又是一陣鬨笑。
尹嶙站在大樓下微微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回過頭去，對司機說道：“不用跟着了，伱回去陪家人吃飯吧。”
司機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多謝董事長。”
說完話，便着急地轉身要走，他也想和家人吃一頓團圓飯啊。
“新年快樂。”
一道聲音傳來，司機頓住腳步，怔了一下，回頭看去，卻見董事長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大樓裡了。
“新……新年快樂。”司機怔怔出神，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然後對着大樓，說了一句。
……
大樓三層，員工食堂裡，熱鬧非凡。
金山找鶴立雞羣，站在一箇中央的空桌子上奮力吆喝着，其他桌子上，都擺滿了美味佳餚，而在場的人，大部分都穿着那種只有幹體力活的人才會穿的短汗衫。
他們有年老的，有年輕的，人都是舊人，衣服卻是嶄新的。
那個老張頭被金山找這麼一說，原本因爲喝酒就紅潤的老臉頓時更紅了起來，他梗着脖子說道：“金董事，您這話老漢不服，剛剛划拳明明您欠了我一杯嘛，怎麼又成我耍賴啦？”
金山找瞪着他那個比牛眼還大的眼睛，笑着說道：“你這個老張頭，喝不了就喝不了，怎麼還誣陷到我的頭上來了，大夥兒說，他該不該喝？！”
“喝！”
“喝！”
“喝！”
起鬨聲此起彼伏。
“好！我喝！”老張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
衆人紛紛鼓掌。
“我說……”
老張頭醉眼朦朧地說道，“金董事剛纔欠了一杯，大家可都是做了見證的，這一杯我喝完了，下一杯，該金董事喝了吧？”“嘿你這個老張頭……”金山找正要笑罵。
“喝！”
“喝！”
“喝！”
起鬨聲再次響起。
“誒，金董事，您可是執行董事，是老闆，那放在以前，可就是地主老爺，一杯酒算得了什麼？大家說對不對？”
人羣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場上又是一陣附和。
“誒誒，我說阿峰，你這小子故意的是吧？”
金山找笑罵道，“還地主老爺，你見過哪個地主老爺去幫你們扛貨的？”
衆人又笑了起來。
這話沒得說，有時候碼頭忙起來，巡視工作的金山找，甚至會自己動手，幫着這些勞工們一起扛貨，而且是一邊手各提一個沙袋，在碼頭上健步如飛，可謂是整個香江出了名的“碼頭一哥”。
不得不說，對金山找而言，碼頭就是他的家，回家了乾點活兒再正常不過了，想當初，尹嶙讓他從佛山來到香江，如今這一大片江山，就是從碼頭髮家的。
而在場的這些人，都是紅河集團……也可以說是紅河會的“老人”，他們不是幫衆，也不是骨幹，而是普普通通的，在碼頭上勞作的勞工。
在紅河集團成立之前，還是紅河會的時候，每年的大年三十，尹嶙都會爲手下舉辦年夜飯，只要是沒有家人的，都可以來參加，到了現在，即便是像老張頭那種，找到了人生伴侶的，也依舊要來參加。
說是爲了和老兄弟們和金董事喝一杯，並無其他。
衆人又開始推杯換盞，熱鬧的氣氛再次被點燃。
尹嶙站在食堂外的角落裡，看了許久，想了想還是沒有踏進去，能看到這一幕，他覺得已經足夠了。
如果進去的話，或許他們會因爲自己的身份，而產生距離感，受到無形的約束，畢竟金山找那樣的執行董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獲得了大家的信任和親近的。
紅河集團的每一個人，都十分敬畏尹嶙，但並不意味着時時刻刻都能和他親近，這是上位者的孤單。
在卿卿日常世界的時候，尹嶙就已經感受過了。
走出紅河大樓，尹嶙看着冷清卻又有着另外一番熱鬧的街道，悠閒地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
大年初三。
把紅包都發完之後的尹嶙，終於能有閒暇的時間喝一杯茶。
“老大，您找我啊？”
金山找的身影風風火火地闖入了紅河大樓最頂層，尹嶙的辦公室。
尹嶙把茶杯放下，看了看他一眼，無奈搖頭一笑：“你這稱呼，到現在都改不了，咱們都洗白了，你還‘老大’、‘老大’地叫。”
金山找訕訕撓頭，說道：“這不叫順口了嘛，而且一日是老大，終生是老大，什麼‘懂事漲’、“懂事跌”的，又不是小孩子，要那麼‘懂事’做什麼？”
“那你呢？”
尹嶙哭笑不得，“你不也是‘懂事’？”
金山找作爲執行董事，在下屬面前可威嚴可親切，但在尹嶙面前，完全又恢復成了以前的模樣。
他撓撓頭，笑道：“這些年來，娶了老婆，有了孩子，是該‘懂事’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