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的時節,一名老漢穿着破舊的棉衣,提着一個銅鑼,邊跑邊敲。
“各家各戶的男丁都聽着了,主家心善,見不得額們這些苦哈哈挨餓受凍,從明日起,各家各戶出一名男丁,修繕村裡的屋子,木料、工具,都由主家出,還管兩頓飯.”
鑼一遍遍的敲着,劉老漢的聲音也傳到了莊子裡的家家戶戶。
“咋?主家要給咱們修屋子?”
“這該不會是騙爹去做徭役吧?”
“瓜慫玩意,主家要是攤派徭役,咱能逃掉呢?再說,今年主家可一次徭役都沒攤派,就算是要額們去幹活,那也是應該的,做人不曉得知恩圖報,那跟禽獸有什麼區別?”
於是家家戶戶的男丁都換上衣服來到男爵府。
秦浩聽到管家的彙報有些疑惑:“不是說了明天再開工嗎?”
“莊戶們聽說要給他們修屋子,都等不及明日了。”
“外面來了多少人?”
“起碼有五六十人的樣子。”
秦浩想了想:“行,你把人帶到前廳,然後讓後廚準備飯菜,算了這麼多人,做點面片湯好了,大鍋下面,要快!”
“諾。”
一羣莊戶就這麼被帶到了前廳,劉老漢也在其中,見秦浩還沒來,周圍的莊戶就詢問他主家的情況。
劉老漢自然是滿口誇讚,把他能夠想到的好詞,全都用在了秦浩身上,就差把他擺在神壇上三跪九叩了。
就在此時,一位身高魁梧的少年郎君身披大氅從風雪中走來。
劉老漢趕緊帶頭下跪:“瓜慫,還愣着做啥嘞,還不拜見爵爺。”
“拜見爵爺。”
“爵爺額給你磕頭嘞。”
莊戶們一個個納頭就拜,腦袋在冰冷的地板上磕得砰砰直響。
秦浩趕緊將衆人扶起來:“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誰再磕頭明年的稅可就不減了!”
一聽這個莊戶們都乖乖站了起來,一個個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的站在大廳裡。
秦浩很清楚,封建社會等級制度嚴明,對這些莊戶太客氣,他們反倒是不自在,別說是初唐,就算是到了民國,老百姓見了當官的也照樣下跪。
“本來有些事是打算明天再說的,既然今天大家都來了,那就跟大傢伙聊聊,莊上還有誰沒來的,回頭大家也給他們帶個話。”
“莊子上明年的稅賦還是按照今年的一半來交,另外,從明年開始,我的田裡不種五穀了,種這個。”
說着,秦浩取出兩顆土豆拿給莊戶們看。
“你們別小看這玩意,畝產可以達到五十石,可以當糧食,也可以當菜吃,你們要是信我,等我第一季掛果之後,你們也一起種,別的不敢說,保管讓咱們莊上再也沒有一家捱餓。”
莊戶們捧着土豆相互傳遞,誰都沒開口,從他們記事開始,莊家就是用來種五穀糧食的,種這麼個圓不溜秋的玩意,真的能吃飽飯?
劉老漢見衆人滿臉懷疑,氣得大罵。
“瓜慫玩意,爵爺還能騙你們是咋?你們不敢種,老漢第一個種。”
秦浩拍了拍劉老漢的肩膀,安撫道:“凡事都有一個接受過程,何況我這第一季種出來的,也不夠三個莊子一起種的,願意種的就來找我拿種子,我也會讓人去教你們怎麼種植,不願意種的,還可以繼續種五穀,稅賦也還是說好的交一半。”
“沒問題吧?”
“謝爵爺。”
“爵爺,額們家種一半可以不?”
“額也種,額們家種兩畝。”
有的莊戶覺得種土豆算是給秦浩一個面子,畢竟秦浩給他們免了一半稅賦,總得支持一下意思意思。
有的莊戶還是不放心,畢竟一家好幾口人就指望着那點糧食過活了,承擔不起任何風險。
秦浩也不在意,只是讓管家登記下來,來年再給這些人家發放種子,至於那些後來看到別人土豆豐收了,再想種的,那就只能等下一季了。
又有莊戶小心翼翼的問:“爵爺,劉老漢說,你要幫額們修屋子,是不是真的?”
“我去莊子上看過了,房屋普遍年久失修,這天寒地凍的,日子還怎麼過,既然陛下將這裡賜給我做封地,那我就有責任替陛下牧守一方,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會再讓莊子上有人餓死、凍死。”秦浩鄭重說道。
劉老漢第一個跪倒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鄉親們,咱們這是碰上活菩薩了啊。”
“謝過爵爺,以後但凡爵爺有所吩咐,老漢就是刀山火海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莊戶們跪倒了一大片,秦浩沒辦法,只能再度將他們重新扶起來。
這時候,管家湊到秦浩耳邊:“爵爺,面片湯準備好了。”
“都端上來吧,讓大傢伙暖和暖和。”
“諾。”
大碗大碗的面片湯,雖然沒什麼作料,就放了點鹽,但這些莊戶卻一個個狼吞虎嚥,恨不得把碗都嚥下去。
“慢點兒吃,後廚還有,管夠。”
對於這些莊戶們來說,蹲在地上大口吃着面片湯,就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秦浩也不由得感嘆,這年頭沒點油水,一個個是真能吃啊,最後把家裡存的面全都吃完了,還有的莊戶意猶未盡。
“明天給準備點葷腥的,不然幹起活來沒勁。”秦浩對管家叮囑道。
管家忍不住提醒:“爵爺,要是照這麼吃下去,府上剩下的那點銀錢可就不夠了。”
“你只管顧他們吃的,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賺錢嘛,作爲一個現代人,穿越到古代,要是還賺不到錢,那就多少有點給穿越者丟臉了,何況,還是秦浩這種有過多次穿越經驗的“老油子”。 肥皂,知否世界他已經幹過一回了,這次自然更加駕輕就熟,唯一比較麻煩的是,唐朝養豬的人實在太少,很難弄到大量豬油。
既然豬油不行,那就用豆油,血色浪漫世界,他可是靠豆油起家的,自然難不倒他。
以唐朝的工業水平,浸出法肯定是用不了的,只能用壓榨法對大豆進行研磨、撞擊、壓榨,從而提取其中的油脂。
雖然這種方法提取出來的油脂效率比較低,但也勉強夠用。
一間木屋內,幾名大漢光着膀子,甩動着碩大的石錘撞擊着一個造型奇特的“木龍”,木龍中心部位塞滿了經過研磨、蒸煮、壓制成一塊塊的“豆餅”,隨着石錘的撞擊聲,油脂從木架下方的凹槽流向盡頭處的木桶內。
初榨的豆油其實味道並不好,一股濃郁的豆腥味,很難處理,這也是爲什麼古代吃的大多數是芝麻油、菜籽油的緣故。
不過對於秦浩來說,這並不是問題,他用這些豆油是用來做肥皂的,而不是食用的。
與此同時,莊子上也格外熱鬧,有了秦浩的資助,莊戶們一個個也不在家裡窩着了,原本是一家出一個男丁,現在基本是全家能幹活的都來了,家家戶戶的屋子都有問題,也不存在誰出力多,誰出力少,但凡有人敢偷奸耍滑,以後在莊子上不管走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今天你幫我修房子,明天就輪到我幫你修,一來二去的,莊子上各家的關係也變得融洽起來,就算是以往有因爲耕地產生矛盾的,也都有所緩和。
劉老漢看着煥然一新的屋子,激動得直掉眼淚,不斷的朝着爵爺府的方向磕頭。
“老伴兒,咱們是真遇到好人了。”
三個莊子光是修繕房屋就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除了中途幾天雪下得實在太大,沒辦法幹活外,莊戶們每天都是幹勁十足。
當然,這樣一來糧食的消耗也非常驚人。
這天,管家就找到秦浩:“爵爺,糧食吃完了,賬房的錢也花完了。”
秦浩只能說,大唐還是太窮,發的俸祿也太少了,一個月就給造沒了。
好在,肥皂已經做出來一批,只需要賣出去就有錢了。
不過秦浩並沒有急着讓人去賣,而是帶了幾塊香皂去了皇宮。
“秦愛卿,你可是稀客啊,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呢?”李世民這就有點明知故問了,百騎司每天都會把情報送到他的案前。
不過秦浩也沒有戳破,順着他的話茬回答道:“啓稟陛下,師尊在世時,最喜乾淨,每日都要使用香皂沐浴,來到大唐後,臣總覺得有些不習慣,趁着最近閒來無事,便將香皂製作了幾塊,特來獻給陛下。”
李世民故作驚訝:“哦?即是逍遙子先生生平喜愛的,想必不凡,呈上來。”
“這香皂的確是透着一股香味,倒也算是名副其實,此物如何使用?”
秦浩拱手行禮:“請這位內監打一盆溫水來。”
隨後,秦浩就演示了一遍,李世民故作恍然:“原來此物是如此用的。”
事實上,肥皂在製作出來的第一天,百騎司的密探就弄了一小塊樣品送到李世民案前,但百騎司也不知道這玩意是做什麼的,李世民甚至讓身邊的太監試吃了一下。
太監的評語是:味同嚼蠟。
如果雲燁看到這一幕,估計笑得趴在地上,這玩意可不就跟蠟燭差不多嘛,主要成分都是油脂。
“的確不錯,洗完之後的確乾淨不少。”李世民對香皂很是滿意。
秦浩趁機道:“陛下,此物除了清潔除垢外,對女子肌膚有極好的養護作用,臣特地帶了十塊香皂,獻給皇后娘娘。”
“嗯,不錯,難得你有這個心,想必觀音婢會很高興的。”李世民倒是不客氣,直接就收了。
送禮的目的達到了,秦浩也不做停留,起身就要告辭。
李世民卻叫住秦浩:“秦愛卿,關於蝗災之事,真的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嗎?”
“陛下,師尊在世時常說,人類與自然間渺小如滄海一粟,但匯聚成邦,凝聚成國,便可縱橫天下,自古以來天塌地陷有過無數次,但人類總能重新建立起新的邦國,只要衆志成城,山嶽亦可平。”秦浩衝着李世民深施一禮。
李世民口中咀嚼着秦浩這段話,良久一聲長嘆。
“今生無緣與逍遙子先生對飲暢談,實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秦浩走後,李世民走到屏風後面,語氣陰冷的道。
“還沒有找到三人生活過的蹤跡嗎?”
“屬下無能,還請陛下降罪!”
李世民一腳將他踹倒:“降罪,若是朕殺了你就能見到逍遙子,朕立馬殺了你,廢物,三個大活人,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竟然一點蹤跡都尋不到!”
“屬下該死。”
李世民發泄完怒火,重新冷靜下來:“追查了這麼久,你不會告訴朕,一無所獲吧?”
“啓稟陛下,近半年來,百騎司出動了近百名密探,搜尋了秦縣男與雲縣男出現時的所有區域,都沒有找到長期生活過的痕跡,按照雲縣男的說法,他們所在的草廬被洪水沖毀,百騎司的確在一片河谷附近,發現了洪水的痕跡,但再往前追查卻是沒了任何蹤跡。”
“想說什麼就直說。”李世民不耐煩的道。
“陛下,如果屬下猜測得沒錯,這位逍遙子應該是某個隱世學派的掌門,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諸子百家或隱世修行,或入世歷劫,這些隱世門派都有自己獨有的方法能夠躲避官府的追索,一旦進入某個隱秘區域,布上些奇門遁甲的陣法,即便是常年生活在當地的百姓,也不會有所發覺。”
李世民的臉色有所緩和:“看來應該是如此了,這逍遙子學究天人,教出兩個弟子都是如此人傑,若是能爲我所用,何愁大唐不興。”
“朕命令你,繼續追查,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去吧!”
“諾。”
就在此時,長孫皇后走了進來,看出李世民臉色有異,不由好奇的問:“陛下還在爲蝗災之事困擾?”
“觀音婢,你說朕是不是真的錯了,剛剛登基兩年,又是旱災,又是突厥進犯,馬上又要經歷一場蝗災.”
也只有在長孫皇后面前,李世民纔會顯露出他脆弱的一面。
長孫皇后面色一正:“陛下何出此言,旱災、蝗災都是天災,與陛下何干,突厥進犯更是人禍,待大唐養精蓄銳,必將掃平突厥,一雪渭水之恥。”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李世民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