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到這來。”
汪新看到馬魁這個“逃犯”居然堂而皇之的到了鐵路派出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要把馬魁拷起來。
結果還沒動手,就被秦浩一把拉住。
“不是,你拉我幹嘛,我抓逃犯呢。”
秦浩白了汪新一眼:“馬魁同志已經平反,現在跟咱們一樣,都是警察,你抓哪門子的逃犯?”
“啊?他真平反了?”汪新一臉的失望,他還打算把之前丟的面子給找回來呢。
“不信一會兒你問隊長。”
正說着呢,胡隊長就捧着一身深藍色制服來了。
“喲,來得夠早的啊,給你們介紹一下.”
汪新撇撇嘴:“用不着介紹,馬魁嘛,火車上打過交道。”
胡隊長不明所以:“哦?打過交道了,那感情好,從今天開始,馬魁同志就是你們兩個的師父了。”
“什麼?他當我師父?”汪新一聽就不樂意了。
同樣不樂意的還有馬魁:“我可當不了他師父。”
“能有這自知之明就好。”汪新嘟囔着。
胡隊長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沒跟你們開玩笑,這是組織上的決定,你們必須服從!”
“從今天開始,就由馬魁同志帶着你們兩個執勤。”
秦浩倒是無所謂:“堅決服從組織。”
“你呢?”
見秦浩都表態了,汪新也只能勉強點頭答應下來,不過看向馬魁的眼神依舊是充滿了不服氣。
馬魁也不拿正眼瞧他,特別是知道汪新是汪永革的兒子後,更是怎麼瞧怎麼彆扭。
不過很快就到了火車即將出發的時間,秦浩一行三人來到車箱進行例行檢查後,趁着馬魁在前面的工夫,汪新拉了拉秦浩的袖口,埋怨道:“你咋不讓隊長給咱倆換個師父?他都多少年沒在一線了,能教咱們什麼能耐。”
“那你剛剛怎麼不跟胡隊長說?”秦浩隨口敷衍。
汪新不吭聲了,秦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既然知道改變不了,又何必浪費口舌呢,再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他也是多年的老乘警了,身上東西夠咱們學一段時間了。”
“那可不一定,他都進去多少年了,現在這規章制度都跟以前不一樣了,說不定他還得請教咱們呢。”汪新嘟囔道。
結果,走在前面的馬魁腳步一頓,回身目光凝視着汪新:“你剛纔說啥?”
“哦,沒啥,就是想着,現在好多規章制度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你老人家要是有什麼不懂的我可以告訴你。”
“是嘛,那我可真得好好謝謝你了。”
看着這對歡喜冤家,秦浩不禁暗自搖頭,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火車上的旅程不會無聊了。
很快,火車上的工作人員相繼到位,乘客也陸續進站,馬魁帶着秦浩跟汪新來到站臺維持秩序。
春天這會兒屬於農忙時節,乘客算是比較少,不過依舊是烏央烏央的往火車上涌,這種時候也是小偷最活躍的時候。
秦浩拽了拽汪新的胳膊,汪新順着秦浩的目光看過去,立馬會意,二人一左一右朝着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圍了過去。
或許是看到秦浩跟汪新身穿警服,那小偷做賊心虛,還沒等二人靠近,撒腿就跑。
不過,還沒等跑出兩步呢,就被秦浩追上,一把抓住他的後衣領,整個把他提了起來,這小偷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兩條小短腿還在半空劃拉,就跟水裡的王八似的,這一幕看得周圍的乘客哈哈大笑。
“警察同志,你抓我幹嘛,我啥都沒幹啊。”小偷見跑不掉,於是開始裝無辜。
汪新沒好氣道:“啥都沒幹你看到我們跑啥?”
小偷不吭聲了,秦浩直接從他褲腰帶裡摸出一個錢包,還有一把零錢,高高舉過頭頂:“這錢包是誰的?”
周圍的乘客如夢方醒,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錢,很快就有乘客發現自己的錢不見了。
“警察同志,我沒了五塊錢。”
“警察同志,我的錢也不見了。”
“錢包,錢包是我的。”
“這個殺千刀的小偷,我叫你偷我錢。”
汪新還準備攔着羣情激奮的乘客,秦浩給他使了個眼色,等小偷被揍了個鼻青臉腫這纔將他救出來。
這年頭的老百姓是真恨小偷,本來就沒多少錢,還被小偷盯上,特別是出遠門的時候,被偷了錢包,吃住都成問題,那是真的惱火。
“好了,火車馬上要出發了,大家都先上車吧,丟了東西的跟我們到餐車處理。”
小偷被打了個半死,只能乖乖被汪新戴上手銬拽到餐車上,很快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犯罪事實。
乘客們也都拿回了自己被偷的東西,特別是被偷錢包那位,對秦浩是千恩萬謝,畢竟錢包裡面不僅有錢,還有他的身份證、工作證,單位的介紹信,這些東西要是丟了,他在哈城可謂是寸步難行。
馬魁一直沒有參與進來,就看着秦浩跟汪新在那裡忙活,等到事情處理完了,這才坐過來。
汪新看到馬魁忍不住拿話激他:“老秦,你看咱們這樣不也把小偷給抓住了嘛。”
馬魁沒理他,而是好奇的詢問秦浩:“小秦說說看,你是怎麼發現他是小偷的?”
“其實很簡單,一般來講着急上車的乘客,一般只會在一個車廂門口排隊,但是剛剛我看那小子這個車廂門口排一會兒,又到另外一個車廂門口排,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一直看到他從剛剛那個乘客褲兜裡掏錢包,這才確定他是小偷。”
馬魁讚許的點點頭:“不錯,觀察得很仔細,在警校的成績一定名列前茅吧?”
汪新一聽,立馬挺起胸膛:“那還用說,老秦在我們警校不管是格鬥、刑偵還是射擊,那都是第一”
“他第一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小子啊,照他還差得遠呢,那麼大一小偷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都沒發現,還好意思說呢。”馬魁數落完,揚長而去。
汪新望着他的背影,嘟囔:“他不也沒發現嘛。”
“誰告訴你他沒發現了?”
見汪新滿臉的不信,秦浩拍了拍汪新的肩膀:“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確定,是看到馬師父的目光在那個小偷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這才鎖定他的,胡隊長不是說過嘛,馬師父當年曾經是寧陽站的反扒高手,跟着他肯定是能學到東西的。”
“但願吧。”汪新見秦浩要走,又把他拉住。
“老秦,剛剛那些乘客打小偷,你怎麼不讓我攔着?萬一把人給打壞了咋整?”
秦浩兩手一攤:“打壞了就打壞了唄,反正也不是我們打的,當時那麼多人可以給咱們作證,怕啥?”
這要是放在二十年以後,秦浩肯定不會這麼幹,畢竟到時候小偷要是一口咬死是你刑訊逼供打的,你再找人作證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可,不是說小偷也有人權,要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嗎?”汪新有些茫然。
秦浩正色道:“保護他們的人權,誰保護那些受害者的人權?這些小偷偷的錢裡面,說不定就有人家的救命錢,小偷被抓進去頂多判個一兩年也就出來了,那些受害者呢?”
“再說了,剛剛那小子一看就是個慣犯,要是不讓乘客揍他一頓,他能乖乖配合咱們交代犯罪事實嗎?”
“有的時候法律在保護犯罪分子的同時,也是在傷害受害者。”
汪新聽得有些發矇,這些話跟他在警校裡學的可是完全背道而馳。
“行啦,暫時想不通也沒關係,以後見得多了你就知道了。”
“說得好像你見過很多似的。”
火車緩緩駛出寧陽站,嗚嗚的汽笛聲伴隨着火車車輪跟鐵軌摩擦的哐當聲,不斷在車廂迴盪。
秦浩一行開始在列車上巡邏,走到過道時,一個老頭縮在裡面,正嗦着一根大棒骨,穿得邋里邋遢,身上還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味道。
起初汪新還讓老爺子拿出車票,結果人家老爺子說這火車就是他家,哪來的票。
後來乘警陸紅星聞訊趕來,給老瞎子帶來雞蛋後,拉着秦浩一行來到後面車廂講述起老爺子的經歷。
這老爺子也是個苦命人,十幾年前女兒被拐賣,他就來火車上找人,結果一無所獲,最後眼睛都哭瞎了,他還是不肯放棄,繼續到車上找女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這幫人販子太可惡了,要是落到我手裡,非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汪新說完愣了一下,他忽然有些明白秦浩之前的做法了。
就在此時,前列車廂忽然傳來一陣嘈雜,馬魁一馬當先跑了過去,秦浩跟汪新也緊隨其後。
等到了之後才知道,是一名男乘客忽然發現自己兜裡的十塊錢不見了。
秦浩安撫道:“這位同志你先彆着急,現在火車纔剛剛發車沒多久,還沒到過站,偷你錢的小偷肯定還在車上,只要是在車上,我們就一定能幫你找回來,你先回憶一下,上車之後都去了哪,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人經過,或者是碰到過你。”
男乘客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開始回憶,可回憶了半天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馬魁則是從他附近座位的乘客入手,詢問是否有小偷的線索。
果然,就在乘客旁邊就有一個圓臉乘客神色慌張,汪新一看他吞吞吐吐,差點就把他當成小偷抓起來,還是馬魁把人帶到餐車。
一開始圓臉乘客依舊一口咬定沒看到。
馬魁給秦浩使了個眼色,秦浩會意:“這位同志,出門在外身上多少都會帶些錢,今天這小偷能偷他的,你不幫我們把這小偷抓到,下回可能就把手伸進你兜裡了,到時候要是別人也裝作沒看見,你想想你是啥心情?”
圓臉乘客聞言低着頭,一番掙扎過後,這才吐露了小偷的樣貌特徵。
“男子、中等身材、藍色上衣、腦袋特別大”汪新眉頭緊鎖:“這車上這麼多人,這不等於大海撈針嗎?”
馬魁瞪了他一眼:“你上警校的時候老師沒教過你,刑偵破案有的時候就是大海撈針嗎?”
“再說這麼多特徵,要是都抓不到他,還要咱們警察幹什麼。”
“你”
馬魁沒好氣的打斷:“你什麼你,馬上火車就要到站,時間緊迫,分頭行動,一人一個車廂,別讓那小子給跑了。”
說着馬魁就往車廂快步走去。
汪新對着他的背影一通比劃:“好傢伙,可算給他逮着機會了,瞧給他嘚瑟的。”
“行啦,別叨咕了,趕緊的吧。”秦浩拍了拍他的肩膀。
隨後,秦浩按照圓臉乘客吐露的特徵,開始一節車廂一節車廂的搜索,忽然發現一個可疑人物,不過對方穿的是一件灰色上衣,並不是藍色。
秦浩故意放慢腳步,走到對方身邊,男子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別裝睡了,跟我走一趟吧。”
男子瞬間就像是炸了毛一樣,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憑啥跟你走,我在這睡得好好的,你誰啊你?”
“警察了不起啊?大傢伙給我評評理,我在這睡得好好的,我招誰惹誰了,故意找我麻煩是吧。”
秦浩還沒開口,他旁邊一個乘客站了起來:“這位警察同志我認識,剛剛在站臺還抓到小偷呢,盯上你,你肯定是做了什麼壞事,你該不會是小偷吧?”
“你少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是小偷。”男子慌了,額頭上冷汗不停的往下冒。
周邊的乘客也都紛紛出聲。
“人家警察辦案,你要是心裡沒鬼怕啥?”
“就是,人家警察還能冤枉你了?”
秦浩見狀心底也不免有些感慨,陳佩斯跟朱時茂曾經演過一個小品,說的是一個小偷穿上了警察的衣服,不自覺的幹起了好事,沒有經歷過70年代的人或許很難理解,警察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或許有人不理解,一個月就爲了那麼幾十塊錢,就要跟歹徒玩兒命搏鬥?
或許在有些人看來,警察只是一個職業,警服也僅僅只是一套衣服,但老百姓無條件的信任卻賦予了它神聖的力量。
這一刻,身上這件警服是如此厚重。
我是警察,在這一刻不再是輕飄飄的四個字,而是一種扛在肩上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