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季節,對於獵戶來說,正是青黃不接的時節,秋冬季的存貨基本在春季消耗殆盡,而現在的獵物又剛過繁殖期,並不適合捕殺,就算去捕捉,也不肥美,大部分時候需要靠外出時賣獸皮換取糧食回來過生活。
希格除了每天按例給路法西療傷外,都要出去一段時間,每次都置辦回一些山兔山雞,以解決自己目前的困境。自己沒有帶錢在身,財務都歸了藍仙兒管,金幣全放在她的儲物戒指之中,自己現在想用也用不上。
要不是害怕引起老獵戶的懷疑,希格甚至想拖回幾頭野豬,那些山雞山兔自己早就吃膩了。
即使是這樣,也讓獵戶父子驚歎不已,尤其是剛滿十六歲的小獵戶,簡直視希格爲英雄。
平凡的日子讓希格平靜了很多,正向路法西所說,人需要有思考的時間。自從薩佛鎮告別安德魯出來到現在,希格從來都沒有這樣平靜安詳過,即使和藍仙兒在蜜月期,也沒有這樣平凡,讓人感到心安,畢竟那時候是戰事最緊張的時候。平凡人的追求也很平凡,一日三餐,家人和睦,結婚生子,再繼續下一代的平凡,生活就是如此的簡單。沒有權利的爭鬥,沒有債務的纏身,沒有身處險地的擔憂,也沒有身居高位的榮耀和煩惱,無須曲意逢迎,無需絞盡心思一爭高下……
每天帶回來的獵物,小獵戶都會興高采烈地主動從希格手上接過來,然後自行去處理,過不了多久總會端上原汁原味的美食,供大家一起分享,當然,那個依舊裹得像糉子一樣的路法西除外。希格也會和老獵戶喝上幾口從遠處鎮子上打來的烈酒,雖然酒很酸很淡很糟糕,但也喝得其樂融融,讓希格更加不禁想起與安德魯在薩佛鎮時的平凡日子。
希格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過上這樣的日子,他原本以爲自己註定此生不平凡,他身邊的人也沒有一個平凡的,但沒想到自己內心卻是這樣嚮往、安於平凡,安於這樣寧靜安詳的生活。復興城、第五軍團、羅佳河平原、寂靜森林等等,這些不平凡日子裡闖蕩出來的成就,總能讓他心情澎湃,但自己的內心真的需要的是這些嗎?
“老伯,已經在你這裡打擾了一個多月了,再過幾天,我想帶我的叔叔前去投親!”希格平靜地說道。
“可你的叔叔傷勢並未好,這麼着急?”老獵戶不捨地說道,“就在這裡住下,我這裡雖然簡陋,但容得下兩家獵戶,又何必去投親,寄人籬下?”
那個小獵戶也急忙說道:“哥哥幹嘛急着要走,我還想跟你學打獵的本事呢!”
希格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雖然內心有不捨,但他真的害怕在這裡過平凡的日子時間長了,會逐漸消磨自己的意志,讓他忘記自己還有這麼多的使命沒有完成,忘記那些出生入死追隨在他身邊的人。他覺得自己先前編造的那些謊言實在太過幼稚,自己竟然還需要再繼續編造更多的謊言來圓謊。
“我已經檢查國了,我的叔叔過幾天就能痊癒了,你們不用擔心!”希格說道,“先前已經與遠方親戚有過招呼,如果不去,就太不禮貌了。原本就因爲叔叔的事情耽擱了這麼多時間,想必那邊也等得着急了!”
小獵戶一臉的不情願,但老獵戶卻不再堅持,說道:“過幾天我送你們到鎮上,給你們租輛馬車,你叔叔大病初癒,還是不要太過勞累纔好!”
希格想要推辭,但看到對方一臉誠意,也只好答應了下來。
……
整整在獵戶家裡住了七七四十九天,路法西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希格將繩索解開,因爲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快要炸裂了,加上天氣的炎熱,繩索的束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希格一圈一圈地解開路法西身上的繩索,路法西則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身體。嶄新的皮膚漸漸露了出來,從手到腳,白暫華潤的皮膚,健壯的肌肉,簡直完美無瑕。
希格仔細打量着路法西的身體,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路法西一臉憤怒地說道:“看什麼看,快去找件衣服給我!”
“我仔細檢查一下是不是遺漏了什麼零件,好幫你補回來!”希格笑着扔過一套獵戶的舊衣服,說道:“這套衣服原本挺合適你,現在卻顯得小了!”
穿上衣服的路法西做了幾個伸展動作,接着又翻了幾個筋斗,又展示了一下健壯的肌肉,然後大笑着說道:“哈哈哈,這真的是我的身體嗎?簡直是太完美了!”
“路法西先生,恐怕你還需要躺一段時間!”希格笑道,“我可不想讓人看到一個重傷將要死了的人突然就活蹦亂跳起來,會嚇死人的!”
“什麼?這是天使的奇蹟!”路法西不滿地說道,“我已經躺了幾十天了,不想再躺回去了!”
希格捏了捏路法西的手臂肌肉,笑道:“你身上還有些部位沒有完善好,我還需要重新將你燒掉,再來一次鳳凰涅槃!”
“呃,那就算了!”路法西沮喪地說道,“我都躺了這麼多天了,再躺幾天估計也沒關係!”
……
最近的小鎮,距離希格投宿的獵戶一家有超過二十千米的山路,普通人往返需要一整天。希格依舊用滑竿拖着路法西,與獵戶父子一大早就出發,知道中午纔到了小鎮上。
希格和小獵戶帶着路法西隨意在一個小吃攤吃點東西,老獵戶則張羅着去給路法西租輛車。
這座靠近邊境的小鎮並不大,今天正好趕上集市,也是熱鬧非凡。當然,這裡的集市比起烏拉爾大峽谷的薩佛鎮來,就相差太遠了。
“讓開讓開!”一聲聲刺耳的怒罵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並伴隨着陣陣的馬蹄聲。
只見十幾個騎士騎着戰馬,迅疾地穿過集市的小鎮,一點兒也沒有減速,直接衝過人羣,許多躲閃不及的人紛紛被戰馬衝撞倒地,慘叫聲,怒罵聲,驚呼聲甚囂塵上,整個擁擠的集市亂成了一團,而那十幾個騎士卻毫無顧忌地穿過集市之後,絕塵而去,只留下陣陣揚塵和一片哀嚎。
“死人了,死人了!”
因爲老獵戶當時正在集市中與人談論租車價格,希格和小獵戶二話沒說,立刻不約而同地起身奔跑過去。
只見集市幾十米長的小巷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十幾個人,有的在滿地打滾地哀嚎,有的奄奄一息的,還有的一動不動地倒在血泊裡,路邊的人有的忙着上前扶人,有的在原地一動不動地驚呆麻木了,還有的跪倒在地上大聲哀嚎……
“父親……”小獵戶一聲尖叫,撥開人羣衝向了躺在血泊裡一動不動的老獵戶,伏倒在老獵戶身上,大聲哭泣叫喊着,但老獵戶毫無反應。
希格也急忙大步上前,只見老獵戶腹部胸部已經基本被馬蹄踏得血肉模糊,口中比重冒着鮮血!希格用右手在老獵戶的鼻子下探了探,左手卻暗使療傷魔法。但老獵戶已經氣絕身亡,身體完全沒有了生機。
希格一臉的茫然,任由小獵戶伏倒在老獵戶身上大聲哭泣,無計可施。他與老獵戶雖然相識時間不長,也談不上有什麼深交情,但這位充滿熱情的老頭和他的家,卻給了希格一顆平凡的心,讓他體味到了與安德魯相處日子裡的點點滴滴,雖然日子平淡無味,但平靜安詳的氛圍讓自己的內心沉澱了許多,讓他多少有些反感自己多年來的暴戾無情,生殺予奪的日子。
可他自己竟然無力保護自己身邊的人,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先前還熱心幫助自己,一副熱情笑臉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竟然無可奈何!
希格望着騎士們遠去的方向,望着那一陣陣塵土,目漏兇光,咬牙切齒。他慢慢蹲下,扶起小獵戶,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
黃昏的夕陽慘淡無力,一座新墳就立在小鎮郊外的樹林裡,小獵戶已經無力哭泣。希格用自己身上的配飾給老獵戶換了一口棺材,將老獵戶安葬在了這裡,他能做的就這麼多了,世間不平的事情太多,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
希格輕輕地吹響短笛,悠揚的低沉卻透出悲傷的曲調,伴隨着夕陽最後一縷殘光,一同浸染着這荒漠的原野叢林,讓人無盡哀思。
希格突然說道,“我原本想盡快離開卡密羅,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你要做什麼?我們是在逃命啊?”路法西驚訝道,“天下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管得過來嗎?”
“逃什麼逃!”希格怒道,“逃往哪裡?這裡是阿拉德的老巢,老子就留在這裡把他搞亂套!怎麼,你怕了?”
“不逃了?”路法西反倒是笑了起來,說道,“反正我已經死過兩次了,怕個鳥!你有種,我難道不如你?”
“那你囉囉嗦嗦地幹什麼?”希格說道,“明早趕路去卡密羅的府城約克!”
“他怎麼辦?”路法西指了指跪在墳前的小獵戶。
“帶上我!”小獵戶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要爲父親報仇!”
希格犯難了,一個失去了能力的路法西跟在身邊就夠他頭疼的了,現在還有個小孩要跟自己。可如果不帶上他,他的確沒有什麼去處,更何況,老獵戶的死跟自己有關。
希格只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可能會死,你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小獵戶斬釘截鐵地說道。
希格點點頭,再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