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後,武帕拉關上下依舊燈火通明,雙方不約而同地再次挑燈夜戰。
經過白天一整天戰鬥,城關上的守軍依靠堅城以及威克斯敢死隊的突然出擊,敵人至少有三四千人的傷亡,而因爲沒有輜重對城防造成太多的威脅,除了獅鷲軍團造成一百多人傷亡外,其實根本就沒有給城關造成太大的損失。
但往往勝負並不取決於傷亡的多少,如果城門被突破,敵人花再多的傷亡代價也是值得的,勝利也屬於他們。
敵人的疲勞戰術讓城關上的守軍得不到任何的休息,也沒有任何後備的力量可以輪換,就連吃飯也都是乾硬的饅頭就着涼水往肚子裡填。
對城門毫無辦法,又沒有攻城輜重的敵人,攻勢依然凌亂不堪,但米茲特、萊萬特和所有的人都很清楚,敵人的目的,就是拖垮守軍,他們在等,等待後續軍隊的到來,等待輜重大軍的到來。
談不上是激戰,雙方都像 是在演戲一樣你來我往,交戰到半夜時分,敵人的後方又開始出現了狀況,臨時駐紮的營地突然火光沖天,似乎整個營地被點着了一般。
米茲特當然清楚這是威克斯搞的鬼,他們肯定是在敵人的後方進行襲擾,打亂敵人的攻城節奏,於是登上城門樓大叫道:“弟兄們,我們的援軍到了,援軍正在從後方包抄敵人,大家堅持住,和援軍一起消滅所有的敵人!”
這些喊話,雖然表面上是喊給自己人聽,但實際上卻是喊給城下的敵人聽的。
城下聽到喊話的所有人半信半疑,都朝着後方望去,那裡已經燒紅了半邊天,令滿天的星辰都暗淡無光。驚慌失措的敵人開始掉頭往回跑,起初是幾個人,接着十幾個,二十幾個……不明所以的攻城士兵看到自己的人往回逃跑,也隨之跟風地掉頭,就如多米諾骨牌一般,由關前向敵人的後方延伸開去,一時間,城下的軍陣亂成了一鍋粥,有往前攻城的,有往後逃跑的,還有持觀望等待自己的軍官下令的……指揮作戰的將領紛紛指揮督戰隊連殺了幾十個人,但已經無法阻止大軍的潰退,原本就經過一天的戰鬥,己方傷亡慘重士氣低落,所有的將士對於這樣用人命來填埋的攻城做法大感不滿,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軍令?幾百人的督戰隊,很快就被潰退的大軍淹沒了,最後自己也不得不向後方撤去,嗚啦啦地如鳥獸散……
城關下突然安靜了下來,敵人跑得一個都沒有剩下。守城的將士們第一次感受到了勝利的喜悅,興奮地歡呼着,似乎好像真的是己方的援軍到來了一般,似乎敵人真的退卻,他們完全獲勝了一般地歡呼雀躍起來。
無論如何,終於暫時可以鬆了一口氣,至少頂住了第一天的攻擊,米茲特很清楚這僅僅是開始,真正的敵人還沒有出現,他相信,明天和後天,纔是真正慘烈的戰鬥,這裡歡呼着的人,很多人將無法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援軍到達的那一刻,也許還包括他自己,這是他們最後的喜悅和歡呼了。所以,米茲特沒有去打擾他們對勝利的慶祝,軍隊也的確需要這樣的歡呼來提振士氣。
“敵襲——”一個先遣隊員高聲喊道,所有的人都立刻回到城關前,只見三三兩兩的身影正沿着梯子朝城牆上攀爬而來,動作靈活敏捷,不一會兒就要登上城牆。
“不要放箭,自己人!”來人高聲叫喊道。
“團長大人!”幾個先遣隊員立刻失聲叫道,喜極而泣。
攀爬城牆的正是爲威克斯,身後還跟着七名先遣隊員,每個人身上的鎧甲已經變成了破布條一般,被鮮血侵染成了血紅色,在火光下顯得極爲恐怖。
右眼蒙着布條的威克斯,躍上城牆,衆人立刻湊了上去,將威克斯在內八個敢死隊員圍成一團。
“怎麼,就剩這點人了?”米茲特驚訝道,“你的眼睛?”
“沒事,我還有一隻眼可以用!”威克斯喘着氣,笑道,“敢死隊陣亡七人,重傷七人,我將重傷的七人留在敵後了,安排了三個輕傷員照顧!”
“好,英雄魔法師團,果然沒有一個孬種,生的偉大,死的光榮!”米茲特嘆了口氣,問道,“既然出去了,還回來幹什麼,你們在後方,比在城關上要有用得多!”
“我們截獲敵人的情報,敵人的三萬大軍正朝這裡開來!”威克斯立刻神情緊張,說道,“最遲明日正午可以到達!”
“敵人動作怎麼會這麼快?”米茲特驚訝道,“克羅地那城距離這裡有五六百千米,正規援軍要到達這裡的話,少說也要八天以上,可東寧關的烽火才點燃不到不到五天時間!”
“是萬博拉城的軍隊!”萊萬特不淡定地說道,“萬博拉城位於玉屏關與武帕拉關的中間位置,陛下……阿拉德在那裡佈置了幾萬人,武帕拉關、東寧關或者玉屏關如果有險情,那裡的軍隊就可以出動策應。關中平原的關卡不容有失,因此這支軍隊和現在我們對戰的烏合之衆不一樣,他們絕對都是精銳之師,如果明天正午能到的話,我們可能真的等不到東寧關的援軍了!”
“精銳?老子打的就是他們的精銳,哈哈哈!”威克斯嬉笑道。
米茲特卻是疑惑不解,問道:“第五軍團佯攻玉屏關的西馬克元帥和路法西將軍爲什麼沒有將這支軍隊騙過去,爲什麼東寧關的戰鬥提前打起來了?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大家都沒有按照原定計劃進行?”
“什麼都原定計劃作戰,那還叫戰場嗎?作戰計劃是做給自己看的,敵人未必會按照我們的套路出牌!”威克斯笑道,“戰場形勢訊息萬變,計劃是計劃,作戰是作戰,這不是書本,書本上的字可以照讀,戰爭卻不是讀書,而是寫書,可以這麼寫,也可以那麼寫!現在都打成這樣了,還糾結這些問題做什麼?米茲特大人,你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了?”
“後悔?”米茲特搖搖頭,說道,“現在武帕拉關在我們手中,東寧關估計現在也已經易主,托馬斯將軍的騎兵正在向這裡趕來,我有什麼好後悔的?現在難道頭疼的不應該是阿拉德嗎,怎麼倒是變成了我們似的?要後悔,也得丟失了武帕拉關再後悔不遲!”
“你有把握守住武帕拉關兩天?”威克斯問道。
“沒有!”米茲特笑道,“不過,我還有這一條命在,這裡距離德尼爾森大使的最近,如果註定我不能重返克羅地那城,親眼目睹阿拉德的下場,那到時候請威克斯大人將我的眼睛帶到那裡!”
“哈哈哈!”威克斯大笑道,“大人找錯人了,要死,也是我死在大人的前面!”
“萊萬特大人,明天堅守一天,無論勝敗,我們都打開東門!”米茲特說道,“你們若要離去,可以向東與第五軍團匯合,我與威克斯大人決定與武帕拉關共存亡,決不後退!”
“哈哈哈,兩位大人這是在笑話我?我雖然貪財,卻絕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我纔是武帕拉關的統領,憑什麼你們喧賓奪主要我先行逃跑?”萊萬特大笑着說道,隨即登上城牆高處,大聲說道,“所有武帕拉關的將士們聽着,明天只要再堅守一天,你們的任務就完成了,半夜裡東門會打開,你們可以選擇是走是留!本統領已經決意與武帕拉關共存亡,走的和留下的,都是我萊萬特的兄弟,我絕無怪罪!”
“與城關共存亡,與城關共存亡……”
“人死鳥朝天,反正老子也賺了,明天再賺他幾個,這輩子混得值了!”
……
城牆無論如何都是難以守住的,好在大門敵人一時無法打開,敵人要入城,只能從城牆上攀爬上來,威克斯和萊萬特,都最好了利用城關中的地形與敵人展開巷戰的準備,拖得一時是一時,就算城關失守,也不能讓敵人完全控制整座關卡,只要且戰且退,牢牢控制一部分地盤,還是可以做到對大軍的接應的。
……
第二天的上午,敵人的大軍還沒有到達,先前的烏合之衆們又在軍令地催促下,懶懶散散地朝着城關下方匯聚而來,又是和昨天一樣淡出鳥來的攻防戰,攻城一方士氣低落,沒有出全力,只求騷擾,而守城一方也有意保存實力,也沒有太過出力與敵人耗費精力,雙方都在虛張聲勢,雷聲大雨點小。
初夏的南方是一個多雨的季節,隔三差五地總會在午後下場陣雨,洗滌一下悶熱的天氣,順便將武帕拉城關上下的的血跡也完全清洗的乾乾淨淨。而今天的這場大雨持續了兩三個小時,雨量充沛,城關下一片泥濘,泛起的淤泥將許多屍體掩埋,或者沖刷到較爲低窪的地帶,沒有被掩埋的屍體,泛着蒼白的膚色,從城關上往下望去,到處星星點點,實在瘮人。
對守關的人來說,這場大雨如同一場甘露,至少遲滯敵人幾個小時的攻城時間。現在不要說是幾個小時,就是半個小時,幾分鐘的拖延,對於米茲特和威克斯來說,都是向勝利邁進的喜悅。
大雨讓敵人的大軍直到臨近黃昏纔出現,敵人並不停歇,立刻在關前擺開陣勢,搭設輜重,投石車、連弩戰車、弩車在關前一字排開,只等一聲令下,就對武帕拉關展開排山倒海的攻勢。
夜幕漸漸降臨,更加增添了大戰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一股黑雲壓城城欲摧,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壯烈,預示着這裡即將拉開慘烈戰役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