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後另有官方的賽後採訪、英文采訪和團隊媒體採訪,因此林軒他們在比賽後又耽擱了一個小時,才從場館離開,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這時候林軒纔有時間查看和回覆消息,先給爸媽回了電話,其他人有的在興奮地聊天說笑,也有人與他一樣在打電話或者回消息,想來情況都差不多。
姜淺予從凌晨三點多起來,看比賽一連五六個小時,原本看比賽的時候精神緊張,倒不覺得睏倦,不過等看着林軒奪冠後,欣喜興奮的勁頭已過,就開始覺得又累又困,於是林軒回到後臺,發了幾條消息後,她就先睡去了。
林軒與其他祝賀的同學朋友回了消息,都並沒有多聊,也有一些原本並沒有什麼交情卻有聯繫方式的,也發了消息來,他心下有些反感,也明白還是要回,卻不願意立即就回,反正這會兒比較忙,想來也都明白,於是很無聊地刷了下朋友圈,才發現許清如居然也跑來現場看比賽來了。
她沒有發什麼動態,不過人出現了在旁人的照片裡,林軒有些意外,也說不出是什麼心情,收起手機,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這場決賽打得確實艱難,身體與精神都感到疲累,不過閉着眼睛,卻沒有半點睡意,聽到身後的薛雲琪在跟老媽通電話,似乎是想要讓他回家去,多半慶賀之類,薛雲琪顯然不大想回去,正在找藉口。
任帆在跟女朋友打電話,她也來了現場,不過已經提前跟朋友一塊走了,他年齡還要比張恆大兩歲,女朋友也談了好些年,近來對方似乎在逼婚,任帆有些牴觸,並不想這麼早結婚,可又擔心傷了感情,頗爲痛苦。
張三、張恆、劉漢東、蘇澈這幾個單身狗顯然就沒有這種煩惱,正在評論着獎盃的造型材質,還有獎金扣稅的事情。穆挽離剛剛掛掉與妹妹的電話,聊天時頗爲高興,問妹妹有沒有想要的禮物,儼然“哥手頭有錢了”的豪氣。
林軒對穆挽離一直都有種類似於“同病相憐”的心情,隨着戰隊成績走高,穆挽離家中的境況必然也會隨之轉好,他對此同樣感到高興。
穆挽離掛掉電話後好一陣子沒有動靜,林軒把眼睜開一隙,瞥見他正盯着前面的江映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笑了一笑,重新又閉上了眼睛。
到了基地,把包放下,洗了把臉,林軒換了衣服重新來到樓下客廳,張三、張恆等速度比較快的已經等在這兒了,還有蘇澈也在,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聊,一臉賤兮兮的笑容,聽到張三等人招呼林軒,才擡起頭來,笑容不歇。
林軒在他身旁坐下來,問道:“又勾搭誰呢,笑這麼賤?”
平心而論,兩人的關係還沒到能這樣隨意玩笑的程度,這段時間來,林軒對蘇澈有所改觀,已經沒有什麼惡感,但要說往朋友關係上去處,那無疑過於天真了,他還是更願意用“利益關係”去定義。
不過古龍說的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兩個人都持有俱樂部股份,多少算是個小老闆,又常在一塊出現,相處氛圍自然是越輕鬆和諧越好,從一開始的心照不宣到現在,彼此都已經習慣。
蘇澈撇嘴道:“我又不是你,有了淺淺還到處撩妹子。”
“說話是要負責任的啊你,我生活圈裡都沒出現過女的。”
“小雪不是?”
“電子競技不分男女。”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穆挽離、薛雲琪跟劉漢東也從樓上下來,各自換了休閒裝,聽到蘇澈提到江映雪,穆挽離下意識地望了過來,卻沒說話,倒是劉漢東走了過來,很隨意地問道:“小雪怎麼了?”
林軒笑道:“蘇大少在懷疑爲啥你們都沒有人追小雪。”
劉漢東小心翼翼地往樓梯瞄了眼,這才道:“誰敢啊,我們好容易拿個冠軍,獎金都不夠人家買身衣服的,除了琪琪,誰養得起?”
薛雲琪道:“別說我,我也養不起。”
任帆笑道:“人家也不是吃不了苦,現代社會又不是古代,除了達官顯貴都要過粗茶淡飯的苦日子,正常生活還是沒問題的,再說了,人家用得着你養嘛。”
張恆撇嘴道:“得了吧,不提錢的事,我們這羣人也沒人配得上人家,長相就不提了,咱們有幾個看書的?字都不認得幾個,人家還每天訓練,還早起背單詞學外語,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好嗎?”
蘇澈奇道:“真的假的,她每天背單詞?”
劉漢東道:“問姜景白,他每天早上都跟江映雪一塊去頂樓。”
林軒聳聳肩,“最近好像沒怎麼背單詞了,改打電話,跟一個不知道不知道哪國的外國女人,全程外語對話,有時候是錄音或者視頻,好像上什麼課,順便練口語,我聽不懂。”
“那幹嘛跑頂樓去打電話?”
“跑步啊,她大部分都在聽。”
“那你怎麼知道?”
“問唄,跟你一樣閒的蛋疼。”
劉漢東被噎了一下,蘇澈又問:“那你跑過去幹嘛?”
“活動活動,我可不想退役的時候一身職業病。”
張三沉吟道:“還真是,你們幾個有時間也得多動動,一週一次瑜伽課你們都糊弄,到時候真弄了一身傷就麻煩了。”
張恆笑道:“那我們以後每天早上都跟大舅子一塊去鍛鍊,剛好還有小雪陪着。”
正說着,就見肖璇跟江映雪也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顯然聽到了張恆的話,江映雪面無表情,只是望了這羣男人一眼,有些疑惑,肖璇問道:“都齊了麼?你們在聊什麼,小雪怎麼了?”
張恆有些尷尬地解釋道:“三哥說讓我們每天早上跟大舅子和小雪一塊去鍛鍊,小雪不是也在嘛?”
肖璇“哦”了一聲,跟江映雪一塊走了過來,張三的手機響了起來,起身道:“那走吧,又來電話催了。”
其他人員要麼已經出發要麼不住在訓練基地,這邊就他們這些人要過去,張三、肖璇、任帆都有車,加上剛打來電話的夢幻,四輛車足夠把人載過去,林軒沒打算在開車過去,蘇澈卻說想試一下車,拉他一塊開着那輛Huracan過去。
林軒坐在副駕位,看着蘇澈嫺熟的啓動加速,他有些不太適應地貼了貼靠背,問道:“什麼事情?”
蘇澈道:“沒事啊,試車。”
林軒沒好氣道:“別扯淡,你特麼用得着在我這裡試車?”
蘇澈轉頭瞅了他一眼,竟難得地有些尷尬,林軒叫道:“說話歸說話,你看着前面,還沒出小區呢你開這麼快。”
“才三十快個屁啊。”
蘇澈回了一句,又憋了一會兒,才故作淡定地問道:“宋檀是你表姐,對吧?”
林軒道:“叫大姨子應該更準確一點。”
蘇澈道:“都一樣,反正妹妹都成媳婦了。”
“說你的事。”
“呃……”
“我跟她不熟,所以打聽情報神馬之類的問我沒用。”
“不是,我沒這麼差勁好麼。”
蘇澈一邊說着,一邊踩油門加速,林軒“臥槽”一聲,叫道:“你慢點啊,這市區大哥。”
“我這都沒到八十呢。”
蘇澈很無語地看他一眼,“這叫快?你平時開多少啊?”
“差不多四五十吧,這邊車多。”
“我去!你開的是特麼超跑好不好?”
“安全第一。”
林軒有些尷尬地解釋,又問:“你開多少?”
“能開多少開多少……”
大多數情況下,坐車的人感覺到的車速要比駕駛者慢些,但這會兒林軒卻很明顯地感覺車速太快,他看了眼儀表盤,叫道:“慢點慢點,超速了超速了!”
“不超速我花幾百萬買什麼什麼超跑啊?”
“你麻痹,罰單是我的!”
“沒事,回頭交給我。”
“那也不行,宋檀不喜歡開車太快的。”
“扯淡,她車技挺好的。”
“……你們倆進展挺快啊?”
不同的司機比不同的車差距還要大,林軒開去要近半個小時的車程,蘇澈愣是不到十分鐘到了,兩人在酒店車庫停了車下來,就見徐一晨的車也緩緩駛了過來,停在了旁邊後,笑道:“不是大舅子開的車吧?”
蘇澈笑道:“晨姐慧眼,要是他開估計還得二十分鐘。”
徐一晨有些忍俊不禁地道:“我剛在路口就看到你們車了,一開始還以爲認錯車了,要是大舅子開,你過路口的時候他估計前輪剛軋停止線,三秒破百的車子在他手裡比電動車還墨跡,也不知道怎麼開的……”
林軒已經習慣了這種嘲諷,根本不在乎,拿手機看了下,沒有小妮子的消息,估計還在睡覺。
三人乘電梯到了宴會廳,已經有不少人在,多是商務部以及賽事相關的其他工作人員,陳慕雨和蘇洛雨夫婦居然也先到了,並沒有特意等其他人都到了纔出場,林軒他們進來的時候,還有兩個負責應援工作的女孩在蘇洛雨合影——蘇洛雨雖然手持sky股份,但有什麼事情大多都是陳慕雨出面,這還是第一次出席sky的活動。
她雖然早已經退出娛樂圈,但並非徹底淡出公衆視野,名氣依在,當初林軒第一次來杭看比賽的時候,也曾親眼見過這對夫婦的人氣,出現這種情況並不覺得奇怪,倒是有些佩服那倆妹子的勇氣。
張三等人過了一會兒也到了,林軒的車技又被拿出來調侃一番。隨後墨儀和薛煌也先後到來,這是爲了慶賀奪冠而舉辦的慶功宴,人人開心,氛圍自然也十分熱烈。
席間閒聊,徐一晨說起冉清歡微博祝賀的事情,問林軒是不是還沒看微博,聽林軒說知道這事後,她有些無語地道:“你看到了都不回的?”
林軒道:“她說可以等晚點再回。”
徐一晨奇道:“誰?冉清歡?”
見林軒點了點頭,她又盯着林軒打量了兩秒鐘才道:“你們關係挺好嘛?”
林軒笑道:“估計是看嫂子的面吧。”
蘇洛雨的稱呼林軒一直都比較頭疼,小妮子整天“洛雨姐姐”地喊得親,他總不能也這樣喊,不熟悉的時候喊蘇小姐,後來熟了,索性就開始直接叫嫂子了。
蘇洛雨笑道:“你們倆的事情不要扯到我身上。”
墨儀看了眼閨女,問:“哪個冉清歡?”
蘇洛雨道:“你們不是剛簽了代言嘛,還能有幾個冉清歡?”
墨儀望向林軒,有些奇怪地問道:“你跟冉清歡很熟嗎?”
林軒道:“打遊戲認識的,也就有空的時候一塊打幾局遊戲。”這種事情他總不能說很熟,只好推到遊戲上面去。
墨儀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薛雲琪坐在旁邊,偷偷打量了一眼這個儀容氣度很給人壓力的雍容女人,基本上沒有說過什麼話。
江映雪同樣沒怎麼講話,一羣人喝得興起,拿冠軍獎盃倒酒,她也搖頭拒絕,穆挽離見狀有心也跟着拒絕,卻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太卑微太可笑。
這個念頭生出來後,短暫的沉默後,他一改剛剛的沉默寡言,開始也主動說話、敬酒起來,其他人只當是氛圍起來了他才放得開,並沒有人察覺到他心理的波折起伏。
林軒極少貪杯,尤其是因爲那場大醉後發生的宿慧之後,對酒精更是敬而遠之,滴酒不沾不大容易,但自控並不難。
凌晨散場後,小妮子剛好睡醒,林軒回到基地,一邊隔空陪她吃飯,一邊閒聊,這段時間來訓練任務重,難得有清閒的時候,兩個人遲遲沒有要掛電話的意思,薛雲琪洗了澡出來後,林軒便掛着耳機出了房間,信步走上樓頂。
這時已經凌晨,是農曆四月十二,不夜城的光華映照着低空,灰濛濛的天幕上疏星寥落,懸着一輪彎月,並不明亮,然而眼睛適應後,樓頂圍欄、籃球場、健身房與周圍建築模樣,還是隱約可見。
“有我爸朋友家的閨女,但她們都是這邊土生土長的,有一家還是移民,但在這邊長大,就是美國人嘛,思想觀念啦還是不一樣,而且我不大喜歡這種關係,做個普通朋友還好啦,真想展開交際圈,估計還得等我上學後自己找……”
林軒聽着耳機裡小妮子的絮絮叨叨,漫步走上樓頂,目光隨意地掃了一圈,就準備到旁邊圍欄前的座椅處,卻忽然愣了一下,重新回過頭看向健身房。
房門緊閉,卻有燈光自窗簾並未遮嚴的邊角處透了出來。
林軒怔了一下,並未打斷小妮子的絮叨,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前,並沒有反鎖,他小心地把門拉開一條縫隙,並沒有看到有人,卻聽到了低緩柔和的箏音自裡面傳來。
“你在哪呢,誰在彈古箏啊?”
萬籟俱寂,並不大的古箏聲大概也因此而顯得清晰,小妮子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有些奇怪地問道。
林軒“噓”了一聲,輕手輕腳地打開門,隨後就愣在那兒。
這間健身房雖然只供基地內部使用,但設備、面積並未因此而縮水,跑步機、橢圓機、各類器械一應俱全,此外角落空曠處還有檯球桌、乒乓球桌,再往裡還有一間很寬敞的瑜伽室,如果天氣不好,不在外面鍛鍊,他們每週一次的鍛鍊就會在這間瑜伽室裡。
這間瑜伽室三面牆都是玻璃圍成,林軒打開門,沒有了視野阻擋,就透過了玻璃牆看到了瑜伽室裡面。
箏音淙淙,身姿婀娜的女孩兒一襲大紅紗裙,在彎腰輕舞,雪白的臂、腿在舞動中優美地伸展開,發如黑瀑,柔順光亮,燈光下每一根髮絲都似乎清晰可見,精緻無可挑剔的臉龐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可整個人全然不見了平日的清冷,反倒顯出一種極大反差下的柔美、妖冶、驚豔。
像是一隻蛻去獸形,修得玉骨冰肌,卻依舊難以盡斂媚骨的狐仙,在林間月下獨舞,一仰首,一挺腰,一擡足,乃至於裙角髮絲掠過空中拂動的氣息,都有禍亂人間的萬種風情。
江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