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隆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他實在無法理解,爲什麼韓蒼失去了一隻手,竟然還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懼怕一個人!
曾經最令泰隆感到畏懼的是杜-克卡奧將軍,但即使是那個時候,都不曾有過這種被恐懼支配的感覺。
韓蒼的左手緊緊扼住泰隆的喉嚨,將他高高地舉起,眼看着就要把他活活掐死,黑暗中,武器大師的聲音再度響起:
“很抱歉,年輕人,我已經見過太多的殺戮,至少在這裡,你不能殺他。”
韓蒼默默地低着額頭,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誰也無法猜測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黑暗中傳來腳步聲,武器大師的身影漸漸浮現出來,但他並沒有直接干涉韓蒼,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出手。
韓蒼深吸了一口氣,胳膊猛地一甩,將泰隆朝旁邊扔了出去,後者撞在石壁上,接着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真的就只差一點,他就會死。
韓蒼身上那道月白色的光束也很快消失了,他彷彿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
韓蒼沒有去理會泰隆,而是轉頭看了一眼武器大師,後者緩緩點了點頭,算是對他的認可了。
韓蒼轉過身子,面朝武器大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多謝您的指點,在下感激不盡。”
武器大師微微一笑,“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你所做的,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樣的機會,感謝你自己吧。”
接着武器大師又擡頭望了望,說:“你不是還要去救人麼?快走吧,人命關天。”
韓蒼愣了愣,彷彿還有一絲顧慮,他回頭看了一眼泰隆,說道:“這個人是杜-克卡奧的家臣,他是被卡特琳娜派來的,如果他遲遲不回去,卡特琳娜肯定知道這裡出事了,會派更多人過來,到時候您就被發現了。”
武器大師不以爲然地笑了笑,“發現就發現吧,反正我不過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老兵,他們不會把我怎樣。”
韓蒼皺了皺眉頭,顯得很猶豫,他倒是不擔心武器大師的安危,只不過大師有恩於自己,而自己卻給對方帶來麻煩,這着實讓韓蒼有些愧疚,心裡過不去。
武器大師似乎看出了韓蒼的心思,深吸了一口氣,說:“放心吧,如果我想要出去,隨時都出的去,我之所以留在這裡,是因爲還有一件事情尚未完成。”
韓蒼頓時感到很驚訝,好奇地問:“什麼事情?”
武器大師沉吟了一下,忽然轉過身去,面向黑暗說道:“縱然我早已領悟,人最強的武器就是自己,但在我的手上,卻尚留存着一件武器,沒能放下。”
韓蒼的眼裡劃過一絲詫異,“還有一件武器?爲什麼放不下?”
武器大師深深地嘆了口氣,望着面前那片幽深的黑暗,彷彿那件武器就被他封印在黑暗的深處,只聽他緩緩說道:
“因爲這件武器,過於強大,把它輕易丟下,只會讓它禍害更多人,所以我決定將它摧毀,但要摧毀這樣一件神器,沒那麼容易。我已在此閉關多年,正是爲了尋求摧毀這件武器的辦法。”
韓蒼露出恍然的表情,點了點頭,“噢...好吧,我明白了。”
武器大師沒有回頭,彷彿正是爲了訣別,“快走吧,救人要緊。”
韓蒼深吸了一口氣,他對於這位萍水相逢的大師肅然起敬,沒有武器大師指點迷津,自己也不可能幡然醒悟,走出低谷。
“感謝大師教誨,我們有緣再見。”韓蒼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走向那根繩子。
他用右胳膊繞了好幾圈,把繩子纏住,左手向下,吹出一股颶風,隨即身體升上天空,韓蒼踩着石壁,抓住繩索,一點點地向出口爬去。
武器大師邁出腳步,默默地向着黑暗走去,很快消失不見了。
只剩下泰隆,他癱倒在地上,彷彿全身骨頭散架了一樣,眼巴巴看着頭頂上的那個人影,越來越渺小。
——
凌晨兩點半,杜-克卡奧家的官邸中,卡特琳娜所住的那幾間屋子燈火通明,她躺在牀上,牀前圍着傭人和醫生。
菲奧娜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並且臨走前還很人性化的爲卡特琳娜搖了搖鈴,叫來了傭人。
傭人們得知大小姐中毒了,又趕緊去把醫生找來,此時醫生正坐在牀頭跟前,剛爲卡特琳娜診斷了一下病情。
“我中的到底什麼毒?有解藥麼?”卡特琳娜緊張地問道。
醫生先和傭人悄聲說了幾句話,傭人點點頭,迅速離開了房間。
卡特琳娜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急忙問:“怎麼?很嚴重麼?”
醫生笑了笑,溫和地說:“大小姐不必擔心,這不是什麼毒,只是一種麻藥。”
卡特琳娜心裡頓時咯噔一聲,一臉錯愕地說道:“你說什麼?不是毒?”
醫生點了點頭,“嚴格意義上來講,過量服用肯定也會導致人體中毒,但這個劑量,恰到好處,我也弄不明白是怎麼辦到的,但您放心,我讓傭人去配藥了,很快您就會沒事了。”
卡特琳娜徹底傻眼了,她被那個德瑪西亞人給耍了。
不一會兒,那名傭人回來了,端着一杯藥,小心翼翼地拿到卡特琳娜的面前,其他人扶着她坐了起來,喂她把藥慢慢地喝了下去。
卡特琳娜的身體漸漸恢復了知覺,她最先感覺到手指能動了,於是緊緊揪住被子,彷彿恨不得把它撕碎。
醫生問道:“大小姐,您感覺好點了麼?”
卡特琳娜的體內有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在咆哮,她死死地抓着被子,剋制着自己,嘴脣顫抖地說道:“出去...都給我出去。”
傭人們都很會看臉色,她們收拾好東西,趕緊離開了房間。
醫生也很快離開了,留下卡特琳娜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裡,她坐在牀上,披頭散髮,氣的肺都快要炸了,眼瞳放大,表情猙獰。
隨着身體完全恢復知覺,連傷口的疼痛也都回來了,但是比起身體上的疼痛,卡特琳娜更在意自己的尊嚴,她被這羣德瑪西亞人耍的團團轉,她的自尊心受到踐踏,有種撕裂般的劇痛。
卡特琳娜深吸了一口氣,從牀上下來,離開臥室,來到了客廳裡。
她打開酒櫃,取出一瓶好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卡特琳娜穿過屋子,走到了窗前,望着夜幕下的諾克薩斯,她腦海中浮現出了許多瑣事。
父親失蹤,現在這個家必須由自己扛起大旗,卡特琳娜爲了家族的榮譽,忍辱負重,她不懼怕上戰場,只有戰爭才能證明自己,但是目前爲止她所受的這些傷,不僅沒能換來榮譽,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家族蒙羞,讓自己感到恥辱,簡直是豈有此理!
卡特琳娜忽然發出一聲咆哮,她猛地回頭,把手裡的杯子扔了出去,狠狠地砸中了屋子另一頭的落地鏡,鏡面頓時出現蛛網般的裂痕,杯子掉在地上,酒全灑了。
卡特琳娜喘着粗氣,渾身都在發抖,她快要被這些事情折磨瘋了,已經不堪重負。
沉寂了片刻,她漸漸冷靜了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感覺到筋疲力盡,於是轉身向着臥室走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房間裡忽然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這是何必呢?我親愛的卡特?”